Akai

呵。

【凌李】蝼蚁之诚

抗洪小甜饼。看日出的灵感来自于蹲蹲 @有人陪我蹲一蹲啦 

联文交稿~ @mimi剑雨秋霜  

第9次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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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门出来时,天色仍旧暗着。

李熏然眯着眼与久违的天空亲切问候,忍不住发出满意的喟叹。门口经过的同事见到他,笑着寒暄:“案子结束了?”

“对,差不多了,就等最后的收尾工作。”

送到市局的案子全是重案要案,李熏然从接手起,已经在办公室里住了快一周,队里那几个毛头小子的呼噜声他真是听够了。床自然是没有,李熏然手长脚长的,沙发也硌得他腰疼,还是跟他家老凌一起比较舒服。

整队昼夜不停整整六天,直到这天下午,终于告一段落,结案报告的事,那都留到以后吧,李熏然现在只想赶紧回家,抱到他的凌院长。

同事听出他声音里藏不住的疲惫,也不再多耽误他时间,只特地嘱咐一句:“路上小心开车。”

暴雨是昨夜里开始下的,李熏然一头扎在审讯室,压根儿不知外面的世界早让漫天的雨帘笼罩。他瞧了眼大门处积起来的水,又看看天幕上压顶的黑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清晨,凌远上班前给他打过电话,但他那时正忙,所以没接到。等李熏然空下来捞过手机时,上面只显示一个未接来电,以及微信置顶那里的几条消息。

“下暴雨了,如果忙完,回家时开车要小心,最好等我去接你。”

李熏然心中一暖,周身的疲惫早已褪去大半,他的视线向下移,看到最新的一条。

“马上有台手术,有空给我留言,我下手术就回复。”

时间是下午两点三十九分。

李熏然在办公室眯了一个多小时,再醒来时看手表,已经快傍晚了。他拿起手机,聊天页面那个绿色的对话框是他自己的留言。

“我忙完了,等你。”

杳无回音,凌远大概还在手术。李熏然随手抓了抓自己一头乱毛,思索片刻,决定亲自去见凌院长。他拿起车钥匙就往大门口走去,步伐还有些沉重,但精神稍微恢复了一些。

至于为什么不等凌远来接,李熏然坦荡地承认,是因为他想更早一些见到那人。

 

此时,李熏然站在大门口,看着不断涨高的水位线,不免开始担忧。

入夏以来,全国各地汛情成灾,长江流域的省市大多都不能幸免于难。之前看新闻时,险情还集中在长江上游一带,这座城市恰好位于长江中下游,而自己与世隔绝这一周,洪峰怕是要到来了。

 

车开上主干道,在距离第一医院一公里的地方被堵住,李熏然从如瀑的雨幕中看着路况,焦急之色愈加明显,他掉了个头,把车开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停好,然后步行到了医院。

凌远的电话打不通,李熏然晃到他办公室去,将湿透的雨伞立在门外。里面没人,旁边一位小护士百忙之中知会了他一句:“还在手术呢。”

说完,又行色匆匆进了病房。

李熏然百无聊赖地在办公室待了一会儿,觉得肚子有些饿,就在柜子里扒拉着,翻了半天,却发现巧克力盒子已经空了。

医生是个作息不规律的职业,不做手术还好,一旦有了手术,按点吃饭简直是妄想。凌远的胃一直不好,李熏然不能让他不做手术,遂只能给他备着点零嘴,手术前补充能量,顶不得饱,却也聊胜于无。

这段时间李熏然忙得找不着北,凌远恐怕也忘记了补充粮仓,好在他的车里还有李熏然放的食盒。李熏然拿了钥匙打开凌远的私人柜子,找到他衣服口袋里的车钥匙,转身下楼。

一边吃巧克力,李熏然一边点开本市实时新闻刷着。

 

忽然,暴雨砸在地面如雷鸣般的响声里,传来熟悉的鸣笛声,李熏然赶紧抬头去看,几辆救护车风驰电掣地开出去,似乎是遇到紧急情况。

实时新闻更新一条,内容很简短,李熏然快速扫过一眼,立马捕捉到关键信息。

河流涨水,桥底通道有许多车辆故障,车内多人受困,并引发连环车祸。

那座桥,就在第一医院附近。

几乎只思考了半秒,李熏然当机立断,给凌远留了条信息,然后飞快地翻出他之前给凌远准备的应急工具包,又找到一件雨衣。

豆大的雨珠不断砸在身上,直把人往地上压,李熏然顶着厚重的力道往新闻中描述的地方奔跑,雨帘朝他脸上糊,汇成水流钻进他衣服里,盛夏的季节,平白让人陡生凉意。他用手抹了一把脸,视线恢复清明,前方有橙色的灯光闪烁。

 

场面混乱,好几辆车被水冲到河里,陷在淤泥中。水面不断上涨,救护车进不来,消防车也进不来,李熏然表明身份后顺利地淌过及膝的水流来到一辆故障车前。

按键式的车窗失灵,司机疯狂地拍打玻璃,李熏然尝试用安全锤击打,想要破出一块供人钻出的通道。然而,车辆浮在河里,底下又是松软的泥,后方还有水流不断涌来,安全锤敲上去,只引得车身震动,无处着力,反倒往更深处陷下去。

车内的水已经漫过司机的胸口,他能察觉到自己跟随车子一同下沉的趋势,心中的恐慌愈演愈烈,终于要攀到顶峰。

李熏然亦是焦急,他尝试用腿卡住车身,阻止受力时的下坠,可这样怪异的动作让他使不上力,安全锤敲在车窗玻璃的四角,作用微乎其微。

 

“同志!”

一个声音在耳边炸开。

橙色的防护服,是消防员。

来者的面容雨水冲刷得一片狼狈,李熏然眼前尽是水雾,他看不清这位消防员的脸,可听他的声音是那么稚嫩,应该比自己年轻许多。

消防员瞧了一眼,立即明白此时的状况,他大声同李熏然说:“我去那边抵住车身,你来破窗!”

说完,他绕到另一侧,屈膝倾身,双手紧紧撑住车门,肩膀扛在后视镜上。

“来吧!”

李熏然没时间犹豫,他迟疑着抡起锤子往玻璃上砸,车窗发出闷响,仍旧未碎。而那边的消防员也被这力道推得后退几分,他稳了稳,重新调整姿势,朝李熏然吼道:“大点力!尽管砸!”

雨越下越大,天色早暗了,压顶的黑云让这座城市提前入了夜。

司机在车里绝望地看着李熏然,一片模糊中,李熏然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却不会不知道他的心情。

 

刻不容缓,李熏然狠了狠心,朝司机做了个注意避让的手势,卯足力气就将安全锤砸上车窗。

车身猛然一震,正要漂远时,又似乎怼在了一块坚硬的岩石上,立马稳住。玻璃应声而破,水流寻到了通道,迅速蔓延着,李熏然继续砸另外几个角落,直到整块玻璃终于露出一条能让人逃出生天的路。

李熏然朝里伸出手臂,攥住司机的双手就把人往外拽。司机赶忙从副驾驶爬过来,借着力向外钻。

成年男人的身形并不纤细,车窗的通道狭小,李熏然护着他的头,小心地助人出来,雨衣袖子让碎玻璃划开几道口子,顺着车门淌下的水流中隐隐可见淡红的痕迹。司机用力一蹬,半个身躯冒出来,车子就往反方向沉下去,司机失了平衡,差点要撞上锋利的玻璃碴,李熏然眼疾手快,拿手掌垫住。

两声不知来源的闷哼被暴雨埋葬,司机看了眼李熏然,又回头去看那位消防员。

“再来!”李熏然冲他喊。

司机一蹬腿,顺势就被李熏然捞出来。

 

将人送到安全区域,李熏然再往原处看,消防员已经不见踪迹,大概是去救另一个人了。

旁边有护士迎上来询问情况,司机并无大碍,只是呛了点水,他连声向李熏然道谢,又招呼护士替李熏然处理伤口。

护士认出李熏然,先是诧异,然后赶紧拿出医药包,李熏然却摇头拒绝。

“几道口子,不碍事,不必浪费东西了。”

说完,冲两人摆摆手,转身又冲进雨中。

 

手术比预计的时间要长,结束时已到了傍晚六点。出了手术室,凌远在更衣室的长凳上坐着休息,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查看。

除了一个未接来电,微信对话框显示有好几条未读留言。凌远点开来,先看到了李熏然说等他的那条,心里放松下来,再一瞅时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消息大抵就是李熏然的行程汇报了,出了门要和他说一声,将车停在别处步行至医院要说一声,电话打不通进到他办公室等人也要说一声,拿了他车钥匙同样要说一声。

忽然,凌远的目光一顿,停在最后一条消息上。

“一院附近出事,我过去看看,车钥匙在我这里。自己记得吃饭。”

时间是一小时前。

 

办公室里没人,凌远估摸着李熏然大概是不会很快回来了,正打算点个外卖,护士匆忙闯进办公室:“肝脏破裂,紧急手术!”

凌远再也没工夫想别的,立即跟护士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医院突然多了不少病人,凌远在手术室一下午,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

“刚送来的,附近桥底通道车辆被困导致连环车祸,数十人受伤。暴雨堵车,人都往我们医院送来了,重大灾难事件,所有医生都应急到岗。”

“一院附近?”

护士小跑着跟上凌远的脚步,气喘吁吁地说:“是,我刚从那边跟车回来的。”

凌远的眉头越皱越紧。

“李警官也在那里。”护士补充一句。

果然。

手术室近在眼前,凌远将所有杂念全部抛诸脑后,把心里那点担忧暂时放下。

“伤者情况呢?”

“肝脏破裂,大腿骨折,腹腔出血,还有轻微脑震荡。”

 

换手术服的间隙,凌远忽然问:“他怎么样?”

护士正替他系腰后的带子,闻言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谁。

“还好,就是手臂擦伤了,我想给他处理,他拒绝了。”

是李熏然的作风。

“嗯。”

凌远不再说话,一切整理妥当后,消毒进了手术室。

 

初次见面,也是在第一医院。

有人着急忙慌来找凌远,说楼下急诊室出了状况。

“来了个病人,张口就要木土冫令丁(大家自己拼一下这三个字吧),医生一看他不太对劲,于是偷偷叫了保安。谁知这人一怒之下,拿刀劫持了一个护士,现在在三楼大厅。”

“报警了吗?”凌远问。

“报了,但也没这么快赶来呀。”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三楼。

 

李熏然送受伤的同事到医院来包扎,神色担忧地再次问:“医生,他这伤没事吧?”

医生让他几次三番的追问弄得哭笑不得:“刚检查过没有脑震荡,破皮流了点血,这一棍敲得不严重,好好休养就行。真的不严重,请相信我。”

她反复强调,李熏然这才放下心来,转而又对脑袋上被包成粽子的同事说:“还好没事,要是你傻了,下半辈子赖着我可怎么办?我还没对象呢。”

同事知道他是觉得自己替他挡了一棍心怀愧疚,于是半开玩笑地说:“我就是故意碰瓷儿的,谁知道没碰成。”

李熏然忍俊不禁,想像从前那样薅他脑袋,看他一眼又忍住。

诊室外面突然喧哗起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闹事者装似癫狂,刀抵在小护士的脖子上,他的手颤抖着,护士也瑟瑟发抖。

凌远拨开人群挤进去时,一个人影突然从他身旁擦过去。

因失控而愈发暴躁的闹事者挥舞着刀阻止人靠近,只见那个男人悄悄潜到闹事者身后,趁此机会迅速抓住他握刀的手反向一扭,将护士从他怀里拉出来。闹事者赶忙抬腿踹,男人松开他,后退几步,闹事者径直冲过来,刀锋寒光一闪,凌远一怔。

男人侧身闪避,截住闹事者的动作,左臂擦过闹事者的手,然后飞快地攥紧,右手一肘,闹事者胃部一痛,忍不住弯了腰,男人立即躲了刀扔到一旁,以标准的擒拿姿势将人困住。

警//察匆匆赶来,见到男人顿时愣住。

“犯瘾了,带回去。”

 

风波过去,人群散开,凌远走上前去,殷切地向人道谢。

“不客气,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凌远冲他感激地点头,又指了指他手臂上渗出血的伤口。

“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男人这才察觉到这处伤,他拿右手手掌抹了抹血迹,混不在意地一笑:“不用了,就擦破点皮。”

说着,他还轻松地开了个玩笑;“还好是划在我手上,要是伤到哪位医生的手,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我可不能毁了医生救死扶伤的崇高信仰。”

他的笑容实在太过耀眼,此时窗外九点钟的晨阳与之相比,都要逊色三分。

 

凌远从来都认为,医生和病人之间,不该投入过多感情,因为感情会影响人的理智与冷静。

医学,只需要将所学发挥到极致,不需要无用的难过与同情。医学不是玄学,不会因为医生的悲天悯人就让患者起死回生。医生所应该做的,就是专业、精确地利用自己的知识,帮助到需要帮助的人,他是抵挡死亡之门的勇士,只需握紧手中的剑,不必回头惦念身后受到庇护的人。

这是第一次,凌远觉得,原来医生这个职业,也需要被人保护,也可以被人保护,也有另一种人,像医生保护别人一样,保护着这个世界,包括医生。

 

凌远看着男人的笑脸,忽然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藏在阴影里最柔软的那一处被阳光照亮,他伸出手,温声说:“我叫凌远。”

“我叫李熏然。”

双手相触的一瞬间,凌远只觉得那只手温暖而宽厚,他在心里悄悄补充一句:很高兴认识你,小李警官。

 

凌远没想到他与李熏然的第二次见面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医院送来一位特殊的病人,凌远看到档案的那一瞬间,失神了一瞬。

手术安排在下午,凌远作为肝胆专家,也需要从旁协助参与治疗过程。

检查结果出来,几位医生商讨着最后方案,凌远在一边听着。

很奇怪,以往他从不将成功率当作一个有实际意义的数字,因为对于患者个人来说,只有两种结局,1,或者,0。

然而这次,凌远在心里盘算着他从各类医学资料上看到的那个数字,忽然明白了某些他从前未能理解的事情。

他身在手术室里,灵魂却仿佛被挤到了手术室外,真切地体会遍了那些坐立不安者内心的焦虑与彷徨。

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凌远看不见那双盛满了灿烂阳光的眸子,无影灯照彻房间,没有一处阴暗,可凌远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失色了。

缺了阳光的地方,再灼眼的灯火也照不亮。

 

李熏然是在术后第三天醒的,清醒后便从ICU转入普通病房。

身体上的伤并不严重,李熏然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恢复起来也挺快。然而心理的创伤就没那么容易了,起初,他还藏着掖着,不愿告诉任何人。

可这又怎么掩饰得了呢,凌远到他的病房转悠过几次,立即就发现不对劲。

诊断报告出来,凌远没有瞒着李熏然。

专业性的术语李熏然看不懂,也不想从半知半解的东西里面去窥探自己的未来,他将报告递还给凌远,说:“你讲给我听吧。”

他信任凌远的专业,信任他不会隐瞒,就如凌远信任他不会被困境打垮而选择如实相告一样。

凌远尽量挑了通俗易懂的语句来解释,李熏然听完,很久没有说话,凌远就陪着他沉默。

这间病房是凌远特意安排的,楼下就是医院的小花园,傍晚还能看见夕阳。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洒进来,李熏然穿着病号服,蓝白相间的条纹显得他格外瘦。凌远看着他的背影想,他真瘦啊,可这么瘦的身体里,是怎么蓄积那么多的力量呢。

 

“恢复后,我还能当警//察吗?”

这是李熏然沉默后说的第一句话。

当警//察是李熏然不能放弃也不愿放弃的信仰,他不问自己能不能恢复,因为他确信,自己一定能恢复。

他没有回头,目光落在小花园里,晚霞映在他的侧脸,为他仍旧苍白的面容平添了一抹颜色。

“能的。”

一定能。

凌远斩钉截铁地回答。

“好。”

李熏然静静点头。

窗外吹进来一阵微风,将李熏然宽敞的衣衫吹得贴在身上,更显得单薄。

凌远忽然福至心灵:他有一颗永远燃烧的心脏,所以永远不会缺少炽热的力量。

那么,你尽情去爱这河山万里,让我把你藏在我心底。

 

暴雨在入夜后就停了,抢险救灾工作的压力便小了许多。

凌远再次出手术室,已近零点,他在食堂买了份馄饨当晚饭,等热腾腾的汤水将他早已冰凉的胃填满时,心里那空落落的感觉就愈加明显。

好几个小时,李熏然没有发来一条消息。

吃完东西,凌远一边给李熏然发消息,一边往办公室走。急诊大厅全是湿漉漉的人,各处送来的病人挤满了狭小的空间。凌远绕到应急通道,爬楼梯上去,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消息正好编辑完毕,发送出去。

天灾降临,交//警、武//警、消防员、救援队、特//警、医护人员,无数人咬紧牙关拼尽全力保护着这座城市。

今夜注定无眠。

 

一整晚紧急疏通引流,快到天亮时,水位退下去不少,没有新的伤者再往第一医院送来,所有人终于迎来喘息的空间。

保洁员将急诊大厅打扫干净,窗外无风无雨,若不是路面残留的积水,大概很难想到,就在几个小时前,整座城都陷在无尽的恐慌里。

医院恢复了秩序,凌远多加了一夜的班,此时终于能回家休息。他掏出手机,最后一条消息仍没有收到回复,他不免皱眉,正想要拨通电话,李熏然的消息恰巧发来。

“刚忙完,在车里。”

凌远迅速回了一个“马上下来”。

 

换衣服、收拾东西、下楼、到停车场,短短一段距离,只需花几分钟的时间,手机不断震动,是李熏然不停发来的微信。

“不急。”

“我忙了一夜,都要累死了。”

“晚饭也没吃,待会儿回家要给我做顿好吃的。”

“救了好几个人,都送到你们医院去了,有一个伤得挺严重,说不定还是你做的手术。”

“听护士说,所有医生都到岗,应该挺忙吧。”

“幸苦了,凌院长。”

“我来接你回家。”

“天晴了,今天能看见太阳了。”

看到这一句,凌远忍不住笑了,指尖微动,他发了一个小太阳的表情过去。

“马上就能看到太阳了。”

他的小李警官,永远都是小太阳。

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消息,却不再有任何内容发过来,凌远也没在意,进了电梯,按下停车场的楼层。

 

天还未亮,凌远找到他停在一处昏暗角落里的车,刚一走近,心里就控制不住难过,又酸又甜,自豪,心疼,全都涌上来。

那个说着“辛苦了”的李熏然,那个说着“接你回家”的李熏然,以一种极其不舒适的姿态,窝在驾驶座睡着了。他的短发还带了水汽,额角有未干的汗珠,双手握着手机,屏幕亮着,对话框里还有一句没写完的话。

凌远站在车窗边,弯下腰去看手机屏幕。

“一起看”,日出两个字,停在他的指尖,还没来得及编辑完成。

 

凌远静静站在车边,就这么看着沉睡的李熏然,他没有出声,仿佛就能这样一直看下去,看到天荒地老。

双手卸了力,手机开始往下滑,就在要落下去的一瞬间,李熏然顿时惊醒,捞回手机。余光里瞥见车窗边的人影,李熏然赶忙打开车门下去。

“老凌?你到了多久?怎么不叫我。”

他揉了揉眼,再看向凌远时,眼眶都是通红的。

凌远捋了捋他那一头半干的短发,手掌往下,抚过他的侧脸,然后扣住脖子,直接印上去。

再分开时,两人都有些喘,李熏然微微涨红了脸,小声嘟囔一句:“也不怕人看到……”

停车场空无一人,他们站在背光的角落,谁能看到。

凌远再用指腹去触他泛着水光的唇,轻声说:“好。”

李熏然一时没明白过来,凌远指指他的手机,他才恍然大悟。

 

——一起看日出。

——好。

 

凌远将人塞到副驾驶,又拉过安全带给他扣上,捏捏他的手说:“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不了,”李熏然摇摇头,“我陪你聊会儿天吧。”

从昨日清晨到现在,凌远也忙碌了一整天,李熏然这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心疼他。

洪水过境,街上一片狼藉,树倒车歪,满地杂物。清洁工已经开始打扫城市了,消防救援的人正在清除路障。雾霭中,还有全身泥泞的人在路边闷头就睡,衣服湿漉漉的,脸上、手上还带着血痕。

透过迷蒙的天光,李熏然看了眼身穿各种制服的人,没从里面看到昨夜那个以身体扛汽车的消防员,但他知道,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一定就在其中。

“真了不起。”

他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突生感慨。

你看,这座城市里穿梭而过的芸芸众生,谁不是无名之辈?

可这样的无名之辈,他们以蝼蚁之躯,尽绵薄之力,扛起了整座城市的重量。

哪怕是翻天覆地里的一只蚂蚁、一粒尘埃,亦可以成为燎原星火的那颗种子。

 

凌远只轻轻笑一下,说:“你也了不起。”

“凌院长同样很了不起,” 李熏然歪着头去看他,满眼都是笑意,“我现在很想亲/ /亲我的凌院长,可是我要遵守交规,所以就只能先委屈委屈凌院长,回家再qin啦。”

凌远再笑了笑,直接捉住他的手,凑到嘴边轻轻覆上去。

“那我可要收利息的。”

“加倍补偿。”李熏然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

 

黑暗渐渐散去,天边开始泛白,凌远一打方向盘,车就开到另一条路上,林立的高楼不再遮挡视线,地平线那里,有一轮火红的浑圆冒出头来。

“我看了你的日程表,应该有一天半休假吧,正好我案子结了也能放假,想不想去哪儿玩?或者,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上了桥,眼前就彻底开阔了,滔滔江水闪着粼粼的波光,乌云早让风吹散,晨起的鸟儿开始放声歌唱,一道光划破黎明,拥抱了整座城市。

李熏然扭过身去看凌远,等着他回答。

朝阳的光辉是那么艳丽,它从黑夜里破土而出,又是那么充满力量。李熏然迎着晨阳,霞光染红了他朝气蓬勃的脸,凌远匆匆看了一眼,视线回到路况上。

只那一眼,就已足够,就再也不会忘。

“听你的。”

玩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跟你一起。

晨云初散,晨鸟初鸣,晨光万丈,却不如你。(注1)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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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此处来自蹲蹲的贡献,原句是:晨云初散,晨鸟初鸣,晨光万丈不如你。这个梗之前被我写给了蔺靖的《定风波》,现在补一篇凌李给蹲蹲。

2.文中提到的安全锤,给看到这里却不知道的人科普一个热知识:私家车里可备自用安全锤与灭火器,如果遇到类似情况,可以用安全锤砸车窗的四个角落,中间不容易破,一定要垂直砸。当然,希望这个知识永远不会用到。

3.木土冫令丁滥用就会成瘾,严重危害人体健康和生命安全,已经被列入严格管理的范围。文中提到的闹事者就是瘾//君子,因为找不到那啥,就用它来代替。(这处我只是听人讲过,不知道是否正确,如果错了那就是我的锅。)

 

写这篇,有我的一点私心。我一个同学学的消防,她给我讲过一个真实的故事,因为某些原因,故事我不能写出来。我之所以花了一些笔墨写消防员是想说,消防员,他们不仅仅救火,还能处理特别多突发事件,比如卡在栏杆中出不来,手指上戒指取不下来,洪水、地震里他们也能发挥巨大作用,他们的救援工具十分专业,文中写的是一件真事。但很可惜,以前消防员没有退出现役时,一直被很多人看不起,工资低又危险。

消防员,清洁工,还有许许多多为城市做贡献的人,每一个平凡的人,都可以有不平凡的人生。愿他们平安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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