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故园》系列。中秋甜饼,甜是重点,请牢记。系列第一篇日常故事就从“甜饼”开始吧,甜饼是双关。大家节日快乐!
2.OOC、错误都是我的。
联文交稿~ @mimi剑雨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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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中秋,本是让人心生期待的团圆日子,明楼却认为很是无趣。
月倒是圆满,但太过明亮了一些,星子就显得黯淡,剩它孤零零一轮挂在天边。
丹桂飘香,然而明公馆并没有种桂树。其实原先种过的,明楼记得,那年他同明诚返沪任职,曾在门口的小花园里移栽过一些,悉心培育后竟也成活了。明诚很高兴,说到了金秋时节,院子里就总是香的了。
现如今不知怎么就没了,门前只剩荒芜的草地,前因后果明楼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
街口邻居家的浓郁芬芳越过重重阻碍,随风吹到明楼鼻尖时已余不下多少味道,但也好过什么都闻不到。
明楼深吸几口气,本应沁人心脾的香味却全然不见,鼻息间只有入了秋依然久久不肯散去的余热,终究失败,便不再努力。
屋子里静得出奇,好像除了他自己,没有一个活物。
这很反常,明楼皱着眉。
没有月饼,没有赏月,没有人。他独自坐在书桌前,没有开灯,静静听耳边淅沥的雨声。
雨声?
明楼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可是还没来得及让他思考清楚,耳边就响起一声呼唤,似乎有人在叫他。
大哥。
隐约是明诚的声音。
简单的两个字立刻将刚才的阴霾驱散一些,明楼的心头涌上一层喜悦,他想应声,可是话尚未出口,忽然又听清了。
不是明诚,是明台。
明台不是在香港吗?怎么突然回来,也不提前告知一声。
但无论如何,能与明台相聚总是令人开心的事。
明楼略显急促地站起身,绕过桌子去开门,余光瞥到案上的报纸,那里赫然写着“1963年”。明楼惊了一惊,原来,都这么多年了,他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一个念头闪过明楼的脑海,同一瞬间,门开了。
客厅的灯光照彻黑暗,明楼的思绪也在刹那通透了。
1963年中秋,他明明应该与明诚在上海那个小弄堂里度过。而此时,他身处已遗失多年的明公馆,那么明诚呢?
明台笑着迎上来,明楼没理会他的问候,死死抓住他的臂膀,急促地问:“我……怎么……阿诚呢?”
千头万绪,他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问,便只能挑一个最关心的。
明台有一刻的怔愣,神情也颇不自然,整个人笼上了一圈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大哥……阿诚哥他……二十年前就不在了,你忘了?”
明楼没听懂,他很想问“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又想驳斥他,阿诚明明同他一起从东北回来,二十年是从何而来的荒谬之言。
然而他心里的一根弦猛地就断了。
记忆翻涌,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砸得他脑中一嗡,心口的钝痛就再也抑制不住,他想放声大哭,张了张嘴,却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眼前一晃,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日。明诚满身血/ /污站在刑场上,数杆木仓对着他,黑洞洞的木仓口冒出火花,子弹如梭子一样嵌进明诚的身体。明楼想叫,仍旧无法出声,他眼睁睁看着他的阿诚断线般倒下,瘫在泥泞的污水里,像个了无生气的破布娃娃。
是了,他的阿诚,死在1943年那个秋天。
鲜血逐渐蔓延到明楼脚下,鼻息间是浓浓的铁锈味,熏得他开始恍惚,所见所及全是红的,他感觉自己心上豁口也在涌血。
窒息感逐渐带走了明楼的呼吸,他的身体僵住,不听使唤,他听见明台在耳边焦虑地呼唤:“大哥!大哥!”
又有另一道声音传来,虚弱得微不可闻,明楼要屏气凝神才能听得清楚:“大哥……”
他的破布娃娃,嘴唇翕动,在喊他。
一股埋藏于骨血深处的力量爆发出来,明楼浑身都像要燃烧起来,他挣脱禁/ /锢,从xiōng腔里吼出惊天动地的两个字:“阿诚!”
一瞬间失重后,明楼才觉得落到实处。
xiōng膛剧烈起伏,满身是汗,嗓子生疼,明楼咽了咽口水,眯着眼适应床头台灯的暖光。
“大哥,做噩梦了?”
吃了退烧药容易梦魇,明诚没太当回事,他坐起身,探手试了试明楼额头的温度,一手汗珠,好在烧退下去一点。他取了毛巾替明楼擦汗,又将温水喂他喝了几口,明楼这才渐渐平息下来。
手被人攥得死死的,明诚也不挣脱,单手替他掖好被角,拧灭了台灯,轻声说:“再睡一会儿。”
明楼毫无睡意,他惊魂未定。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雨珠砸在玻璃上,发出密密麻麻的闷响。
“梦到什么了?”
明诚与他并肩躺着,察觉到身旁的人周身都透露着紧绷感,手上传来痛觉,可想而知那人花了多大力气。相触的手臂甚至在微微发抖,明诚逐渐意识到,这也许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噩梦。
“没什么。睡吧。”
明楼哑着嗓子回答,他稍稍松开些力道,但始终不愿放开握着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抓住身旁这个人,才能有一点真实感。
室内又静下去,剩了交缠的呼吸同雨声作伴。
他要怎么说,梦中的自己,弄丢了他的阿诚。
说一个字,都是不敢想象不能承受的痛。
清晨起床时,天已放晴,明楼出了一夜汗,也不再烧了,上午休养半天,恢复了个七七八八。本就是突然变天,明楼不注意受了凉,夜里就头疼,还发起热。明诚睡前喂他吃了药,整晚又时刻照顾着,幸好没有加重。倒是明诚顶着黑眼圈,他替两人请了一天假,早饭后睡了个回笼觉,中午才恢复精神,便在家做起了月饼。
在巴黎是不兴中秋节的,月饼也只有中国商店里才能买得到,但口味总不是明楼喜欢的那种。明诚就在家自己试着做,前些年失败过几次后,才逐渐琢磨出点经验来。
按平常习惯,每年这天,明台总要打电话来,明盛、明安也会从香港送来问候。
但明台如今身处风浪里,近几年联系都少,也不知能否有机会同他通话。明楼有些期待,却又想着,只要他在万里之外的祖国一切都好,通不通话问不问候,也都不重要了。
明盛、明安的电话准时拨来,从他们口中,明楼得知万事顺利,稍稍放下心。
月饼出炉,香味充斥了整间公寓。明楼本欲先尝,明诚不许他贪嘴,说要先吃饭。
到了晚间,两人搬了椅子坐到阳台上,各自一杯清茶,一碟月饼。
电话竟又响起来,明诚几步过去,接听。
他听了几句,笑着喊明楼:“大哥,是明台。”
这通电话与往常也并无不同,大致说了些近日来的情况,按理就要挂断了。
挂断前,明楼照旧问一句“安否”,明台又笑了,只让他不必担心。
千言万语,都无需多说。
月是圆的,从哪儿看都是如此,但到底也有些不同的。
他们来巴黎十年。
学校里的学生都挺喜欢两位明教授,贺卡总是少不了,不过,都应了新年的景,中秋倒是被遗忘了。
浪漫的国度、浪漫的城市,也造就了浪漫的少/ /男/ /少/ /女。贺卡上尽是青春洋溢又罗曼蒂克的句子,明诚常在家与明楼分享,两人读着如春风般的词句,不禁似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他们也会在送人的贺卡上写这些热情奔放的东西,而现在,罗曼蒂克在他们心里。
大概是为了某种程度的“入乡随俗”,学生常以明月来赞他们。每每读到这类,明诚就笑:“还好咱们姓‘明’,要是姓‘朱’,岂不要糟。”
“天底下姓‘朱’的人都让你得罪个遍,”明楼被他的不着调逗乐了,与他打趣道,“那你要说,‘还好那时让你捡了去’。”
“天底下姓‘明’的又不止你一个,我姓‘明’怎么就是你的功劳了。”
明诚不满他的揽功,同他争论着,眼底却盛满笑意。
世间唯有一个明楼,亦唯有一个明诚。属于他们的明家,便是独一无二。
外国人大抵不懂明月的意味,只知它皎洁无暇,便觉得用来夸人是极为合适的。
天涯共明月,明楼无法向人解释同一轮明月中那专属于中国人的情怀,亦无法言说他在巴黎这些年见到的明月似圆实缺。
幸而这一切,明诚懂得。
“明台让咱们多多挣钱换间大别墅,等他以后得空了,就带家人到巴黎来,全都来。他说,当年没玩够的地方,一定要补回来。”
明盛、明安各自成家,也有子女,明台履行了当初开枝散叶的诺言。
“那小子,遇到吃喝玩乐就来劲。那年跑到图尔去,说是要去读书,还不是为了玩,最后还要你去接他回来。”
“你就嘴上嫌弃,每次小家伙喊几声‘大哥’,说几句软话,先让步的还不是你。”
让人揭了老底,明楼也只是不自在了一瞬,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强行挽尊:“我那是不同他一般见识,让着他呢。”
“每次与他闹得最凶不就是你。”明诚拆穿了他的谎言,嘲笑他,“他真在你面前,你只怕又要恼火生气。”
雨后初霁,天空清澈了许多,月也较平时更亮一些。
不知怎么,明楼又记起昨夜的噩梦,一轮孤月将星子都衬得失色,反倒只剩寂寥。
梦中的明台还是1963年的模样,他们来巴黎十年,再未见过一次,只从飘洋过海的相片里想象过几分彼此的容貌。
也许是真实又残酷的梦境让明楼心有余悸,虚惊一场的庆幸感格外强烈。他拈了块月饼咬一口,豆沙馅儿的,明诚特意少放了糖,怕他吃多了不好。
缺了点儿甜味的豆沙吃到嘴里,明楼回味半刻,觉得挺不错。
“那是他非要惹我,你下次见了他一定得管教管教。”
明诚好笑似地瞅他:“又让我管?我在你们面前,左右不得好是吧。”
他们心照不宣,对“再见”这件事深信不疑。而在多年后,他们也的确得偿所愿,只是两位明教授都觉得,荷包有点儿疼。
明楼将自己咬过一口的月饼递过去凑到他嘴边:“给你点儿好处,小明教授。”
明诚张嘴,咬在了明楼的牙印上,少了点儿糖,但是甜得恰到好处。
夜渐深,月亮悄悄移了位置,一点点隐到远处楼房的身后去了,只剩洁白的月光仍旧照彻天空。
明楼饮完清茶,站起身来:“进去吧。”
明诚仍旧望着天空,愣神了好久,直到明楼复又出来,瞧见他的神情有些诧异,说:“月亮早看不见了,你瞅什么呢?”
脑袋让人轻轻推了一下,没有任何力道,明诚这才收回视线,转过头,就这么对上了明楼的眼睛。
没有镜片的阻隔,他轻而易举就看见明楼深邃的瞳孔,在夜色与月色中漆黑又明亮,静静望过来,那道视线仿佛穿透进自己的灵魂深处。瞳仁中央有他的影子,明诚看不清晰轮廓,但他毫不怀疑。
曾有无数次,他见过明楼无遮无拦的眼睛。
那时,明楼砸了锁,推开桎梏自己的那道门;
那时,明楼拥他入怀,轻轻拍他的背,柔声哄他入睡;
那时,明楼冷眼而对以木仓抵背,让他跪在巴黎的雪地里,死中求生;
那时,明楼运筹帷幄,被一堆耳目包围,他们逐渐习惯了无声地交流。
那时,明楼困于厄境,身负污名,他亦是,两人相互扶持,一路走到如今。
这一生,不知从何时起,明诚总能在不经意回头时,被那道目光沉静而温柔地拥抱。
“看我的月亮。”
明诚轻轻回答。
满地都是六便士,只有他抬头看见了月亮。(注1)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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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源自《月亮与六便士》。
明诚:那么多月饼,非要挑你吃过的给我,真小气。
明楼:我得先替你尝尝,好吃才能给你。
明台:还好我不在巴黎。
开头的噩梦,简单点说,明楼的梦有真有假,记忆是真实发生的,所有不对劲、与记忆相悖的、包括梦中想起明诚牺牲的往事是假的,从闻不到的香味、安静无人的环境、本不该出现的明台这些都能知道是幻觉,1963年他们不可能在明公馆里。而证明梦的关键,就是雨声,月圆夜是不会有雨的,但巴黎的当晚下了雨,说明明楼身在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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