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kai

呵。

【楼诚】与昨日

1.《故人》系列。明楼在某一天领回了个孩子,然后学着养。

2.OOC、错误都是我的。

继续甜吧~ @mimi剑雨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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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眼前的一切无比陌生。床又宽又舒服,被褥很温暖,有阳光的味道,枕头软软的,侧过头还能嗅到熟悉的味道,属于那个将他从深渊里带出来的人。与无数次醒来时的阴冷昏暗潮湿的环境相比,此刻能算是天堂。

哦,天堂。阿诚还没来记得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到了天堂,门外的喧闹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桂姨跪在明公馆门口,呼天抢地哭诉了一个早上。

家里的下人都与她熟识,虽于心不忍,却都不敢应声——明楼早吩咐过,谁也不许理她,否则就立刻离开明家。

大少爷向来待人和善,从不曾这么动怒过,就连明镜也不好劝他。旁人逐渐明了,桂姨怕是在明家待不下去了。

果然,被她吵醒的明楼悠哉游哉吃完早餐,等她的丑态让所有人都欣赏遍之后,才冷着一张脸命人开了门。

或许是从乡下返回后便马不停蹄来了明公馆,她的衣裤都不怎么干净,额前有不停磕头的灰渍与红痕,脸上泪迹斑驳。

一见到明楼,她立刻膝行几步,一边扑过去,一边求饶:“大少爷……大少爷,我知道错了,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真的知道错了。看在我为明家做工多年的份上,请您不要赶我走。我……我是猪油蒙了心,我以后一定……”

“没有以后了,”明楼打断了她的哭诉,这个女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死不悔改,自私到了极致,同这样的人,他根本不想多说,“我们明家不会留一个狠毒妇人,你走吧。”

桂姨没想到明楼这么坚决,更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野//种做到这种地步,她一时怔住了,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伸手想要去抓明楼的裤脚:“不……阿诚、阿诚他不过是我领养的一个孤儿,您不能因为他就要赶我走……”

这句话彻底将明楼的怒火又激起来,他万分嫌恶地避开,指着她的鼻子呵斥道:“记着,以后这个孩子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要折辱一个孩子,你要虐杀一个人,我就偏要他成才,成为一个健康人,一个正常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会辜负你抱养这个孩子的初衷!”

 

一言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忘记了反应,明楼让人将桂姨的东西扔出去,毫不留情关上了门,把垃圾隔绝在外。

一楼房间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一个黑乎乎的脑袋藏在门缝后,看见明楼的视线移过来,立即缩了回去。

明楼努力控制了自己的表情,进到房间里,将蹲在床脚的孩子拉起来。

明公馆的地板洁净无尘,阿诚光着脚也没多脏。见明楼皱着眉,他不好意思地将脚往回缩,却被明楼一手按住。

“怎么不穿鞋?”

拖鞋套在了脚上,是明楼的尺码,有些大。

阿诚把头埋在臂弯里,也不说话。满心满脑都是刚才所见的一切,大少爷赶走了自己的“妈妈”,他忽然开始迷茫。逃离那个“家”与“妈妈”是自己梦想了好久好久的事,那么现在,将要实现了吗?听大少爷的意思,是打算……将自己留下吗?

“阿诚。”明楼展开手臂,把人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去。明明比自己小不了几岁,身量却和明台差不多,身上穿的是明台一件新衣,只是袖子短了点,腰身反而显得空阔,抱在手里也才一丁点重量。

 

衣袖裤脚没能遮住的地方,露出来新旧伤痕。昨天给他擦身换衣时,明楼甚至不敢碰。涂药花了挺久,伤太多,密密麻麻的,布满全身,一张脸倒是清秀。许是恶毒妇人害怕让人瞧出端倪,刻意避开了头脸与脖颈这些明显之处。

明楼强忍住心中的那点酸疼,柔声问:“阿诚,做明家的孩子好不好?”

阿诚抬起头来,圆溜溜的眼直直盯着明楼。

“以后,你就叫明诚,”明楼抬手摸摸他的脑袋,“我就是你大哥。”

阿诚忘记了言语,大概,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他才能挤出一句话,小心翼翼地说:“可……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明楼一直耐心地等着他开口,闻言便粲然一笑,屈着手指轻轻刮了他的鼻尖,“阿诚想不想要一个家?大哥给你。”

家这个字,于他而言,并不是幸福的存在;大哥这个词,于他而言,也从没机会叫出口。不希冀、不拥有的事物,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奢望,所以也不应该有任何波动。

可这两个词从明楼的嘴里说出来,偏偏就有了一种他没有办法抵抗的魔力。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直戳戳扎进他的心里,心脏瞬间涌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这情绪又酸又甜,又委屈又欢悦,眼睛顿时像泄了洪,豆大的泪珠瞬间掉下。

他不敢应,只敢在心底悄悄点头,生怕出声会打破了美梦。

明诚,多好听的一个名字啊。

这一切都太美好,哪怕只是梦,也请这个梦再长一些吧。再长一点,这些不属于他的东西,请再留久一点。

 

昨夜这一觉睡得格外好,从前一日晚七点,睡到了今晨十点。

他被锁在家里好几天,肚子饿得不行,却出不去。他睡不着,一开始是不敢睡,生怕那个女人突然回家,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后来则是睡不着,腹中空落落的感觉如影随形,他没有办法忽略。

事情是怎么发生变化的,他说不清楚。

那个只远远见过几眼的人突然出现,他茫然地随人来到了自己不配涉足的大房子。他给自己清洗身子,水划过伤口会有刺痛,而那人的手却很温柔,一点都没碰疼自己。他穿上了新衣,短了点,他很喜欢。一大碗面端到他面前,还有各种从未听说过的糕点,面没加肉,但至少是热的,糕点不多,但至少没馊。

他忘了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明楼的房间是从未见过的华贵,他不敢想象自己能躺在这样的床上。他僵着身子,舍不得闭眼,也不敢闭眼。

小小的手握成拳头,紧紧攥住被角。明楼替他掖好被子,走过去按灭灯,被子里的人瞬间瑟缩一下。他顿了一下,放慢脚步到床边坐下,打开了床头的台灯。

一缕亮光洒下来时,明楼掰开了他紧握的拳头,将一双小手塞进被子里。

那双仓皇惊悸的眼盯着明楼,明楼张开手掌覆在上面,柔声说:“闭眼。”

眼睫毛划过,掌心传来酥痒的感觉,挠得明楼心里也痒痒的。

手移开的时候,明楼却又看见了他漆黑的瞳仁,顿时有些无奈,问他:“怎么又睁开了?是不想睡吗?”

迟疑了很久,明楼才等到人微微摇了下头。

枕头上有轻轻的摩挲声,也不知他在说“不是”,还是“不困”。

明楼一笑,隔着被子拍拍他的肩,说:“睡吧,不怕,我一直在这里。”

 

困意席卷而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依稀记得,那个身影真的一直都在。

确认他睡熟后,明楼才有了短暂的时间同明镜商议正事。

“你决定好了吗?”明镜见他蹑手蹑脚牵着自己到沙发上坐下,眼神还总往床上瞟,也不自觉地尽量压低声音。

明楼年纪不大,却很有自己的想法。他懂事又聪明,明镜十分尊重他的决定,只偶尔在他问自己意见时提点几句,明楼此番用意,明镜大致可以猜到。然而,明楼毕竟也才十几岁,自己都是半大孩子,她不反对他的决定,只希望他不是一时冲动。

“大姐,我将他带回来,也许是冲动的后果。可我见到他那一身伤痕,触目惊心,他还那么乖,上药时疼了也不说,一个人忍着。我实在想不到是狠心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对一个幼小的孩子做出那样的事。”

带人回来后是明楼一手照顾着的,明镜不清楚那些细节,但她看了眼被子里的人,十岁的孩子,看起来和明台差不多大。明台受众人宠爱,而阿诚,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她心酸不已,几乎要落下泪来:“好,你下决心做的事,大姐支持你。只是我要提醒你,阿诚是命苦的孩子,你决定了就要坚持下去,不能再让他受到伤害。”

明楼转过头,梦中的人安静得不像话,他郑重回应:“我知道。”

“我让人收拾了房间,仓促了点。既然阿诚要留在明家,明天再好好置办一些物品。顺便还要约裁缝来,给他好好做几身衣服。”明镜顺着他的视线去看,“把人抱到二楼去睡吧。”

明楼笑了笑:“不用了,就让他睡在这里吧。”

“那你……”明镜诧异,转念一想也明白了什么,不再多劝,只是要笑不笑问他,“也好。不过,你会照顾人吗?别让阿诚摔到床下去了。”

有一次明镜去了苏州,让明楼晚上陪明台睡觉。明台睡觉也不安分,爱扭来扭去,还非要抱着什么才睡得着,明楼挪一点,他也跟着挪一点,明楼不胜其烦,就自己跑到沙发上去睡。结果,明台半夜也不知怎么的,睡着睡着就滚到了地上。这事儿让明镜知道了,数落明楼好久,从此再也不让他带明台睡觉。

“……大姐。”

明镜终于笑了:“不逗你了。那你休息吧,桂姨的事,你自己拿主意。”

 

睡着后的事,明诚自然不知道。不过,他仍旧觉得,昨天的半日温馨,就像是从哪儿偷来的。他没想到,这样的幸运,竟然在醒来后能够继续降临到他头上。

不论这个偷来的梦能持续多久,他想,他会珍惜每一分好时光。

 

午饭时,明楼特意让明诚坐到了自己左手边。

一开始,他躲躲闪闪不敢上桌,直往供下人们吃饭的角落里躲,被明楼一眼发现,瞬间就懂了他的心思。明楼将人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又亲自给他拿了碗筷。

盛饭时,明楼想了想,叮嘱人多盛一些。明诚昨日吃完了整整一大碗面,还有一碟花生酥,胃口该是还不错。

为了方便,餐桌上的食物都放在靠近明镜那一端,平日里,明楼明台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明镜两侧,并不觉得这么摆放有何不妥。可家里多了一个明诚,问题便来了。明楼眼尖,他不动声色将明诚的椅子往自己身边挪了挪。

明台人小手短,够不到桌上的菜,他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盘子里的,不停叫着“大姐我要吃那个”、“大哥替我递一下那个”。明楼总会一边数落他“先吃完碗里的”,一边又帮他把指明要的盘子推过去。

明诚却不敢这么指使人,他甚至不常动筷子夹菜,只默默扒着白米饭。明楼见状又是一叹,他放了个鸡腿到明诚碗里,每样菜都添了几筷子,直把明诚的碗堆成小山丘。

他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明镜看得啧啧称奇,从不知道自家弟弟照顾人吃饭这么顺手。

背让人轻轻拍了拍,明诚愣愣地抬头,只见明楼冲他一笑,努努嘴说:“快吃,要凉了。”

 

明诚吃饭特别认真,埋头猛吃,谈不上细嚼慢咽。碗让他抱得紧紧的,好像那不是碗,而是什么放不得的珍宝。

家里下人的厨艺算不上顶尖,胜在合明家人的胃口。看明诚吃饭这架势,倒让人以为是哪里来的国际名厨,做了一桌山珍海味。

明楼时不时给他夹菜,他吃得也快,不一会儿就见底,明楼就再添一筷子。

平日里总要剩下不少的食物这次被吃了个精光,下人收拾厨房,还一边打趣道:“我都不知道我做菜这么好吃。”

恰好明楼进厨房来倒水,听到这话,又想起明诚狼吞虎咽的动作,他也觉得饭菜似乎变得可口了。

“味道的确不错。晚上多做一点吧,阿诚胃口好。”

 

让明楼没想到的是,“胃口好”竟然能好到这种程度。

足足两大碗米饭,林林总总的菜,只要是明楼给的,明诚都吃了个干净。明楼也有些吓到,他以为明诚是不好意思拒绝,但观察他的脸色,又确实没有勉强下咽的感觉。

小孩子长身体,常常吃不饱,胃口好一些也能够理解,多吃点补充补充营养。明楼这么想着,再替他添了碗汤并几块排骨。

 

下午裁缝来量过尺寸,只是成衣仍旧需要一段时间,明楼便还是找了明台前几日新做的衣服给明诚换。

涂过药的伤好了一些,但明楼总担心沾了水会疼,还要留疤,只敢用水浸湿了帕子给人慢慢擦身。伺候人的活儿对明少爷来说着实不拿手,虽有了前一日的经验,他还是闷出了一身汗。

把明诚收拾干净后,明楼把人带到客厅去。明台正躺在沙发上,不知在看什么,边看还“咯咯”笑。一见他们两人出来,明台赶紧招手:“阿诚阿诚,快来和我一起玩。”

“和你说过了,要叫‘阿诚哥’,别没大没小的。”

明台从善如流:“哦,阿诚哥。快和我一起看书。”

明楼无奈地摇摇头,拍了拍明诚的背,鼓励性地说:“去吧。”

家里的小霸王对明诚如此亲近让明楼放心不少,他之前还一直担心无法无天的小少爷与明诚处不到一起去,现在看来,的确是他多想了。那小家伙,有了新玩伴,高兴还来不及呢。

明台眼珠子骨碌转,他对新来的小哥哥甚是喜欢。大哥大姐都不爱和他玩,虽然这人看似木讷胆小了点,但至少算是个玩伴,又怎会不高兴?他一下跳到明诚面前,也不理会明诚神色的犹豫,拉着他就往沙发上滚。

明楼拿了睡衣出来往浴室走,还不忘叮嘱一句:“别跳来跳去,当心摔了。”

 

下人送来切开的橙子,明台吃了一块就不再动,嫌太酸。明诚捏着一瓣啃,一丁点儿果肉都不肯放过。

明台拿起刚才的图画书,津津有味地看。他颇有些自来熟的感觉,小孩儿的相处本就是凭喜好,不会有大人那么多弯弯绕绕,短短一天,他便将明诚视为了自己的好伙伴。对于朋友,好东西自然要分享,明台招招手,绘声绘色地给明诚描述书上的内容,边描述还边评价:“快看这里,这只大虾长得好丑啊,还是旁边的狮子更威风。虾说的话也好无聊,真没意思。”

顺着他手指的位置,明诚凑过去瞧了几眼。图画旁还有一些字,他不认识,看不懂上面的内容,但是他赞同明台的观点,狮子真好看。

两个脑袋挨得很近,明诚轻轻点头,附和着明台的话。

盘子搁在沙发上,明台舒展着腿,不小心差点碰翻掉,还好明诚眼疾手快,才没让新鲜的橙子喂了地板。

明诚将果皮叠起来捏在一只手里,把盘子往明台那边推,明台摆摆手,颇为大方地说:“不吃了不吃了,酸死了,扔掉好了。”

才吃了一小半的橙子就这么扔掉,明诚心疼不已。他犹豫着,终于还是大着胆子又拈起一瓣慢慢啃。

明台十分惊讶,他瞪大眼睛看着明诚一瓣瓣解决掉酸得倒牙齿的橙子,只想象一下都觉得受不了。他愣了好半天,说:“阿诚哥,你……不酸吗?”

当然酸,可明诚想了一会儿,却说:“还好。”

这样好吃的橙子,他从没吃过,酸酸的,吃着嘴里,渐渐也能咂摸出甜味来。

明台无语,只好继续翻下一页。

 

“阿诚哥,这个字怎么读呀?”

明台年幼,认的字毕竟不多,他想当然地以为年长一些的明诚应该比他多识得一些。

听他这么问,明诚面露难色,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有些羞于启齿地说:“我……我不认得字。”

“啊?”明台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回答,他心思单纯,根本没深想,反而很热络地说,“没关系,我大哥特别聪明,我让他教你。”

这话若让明楼听到,一定不会认为他是在夸自己。明台不爱读书识字,能偷懒就偷懒,给他布置的任务总偷工减料,完成一半就很不错。他不过是想,如果明楼去教明诚了,便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一直盯着他了,那么惨无人道的折磨就会落到明诚头上。

可惜,明诚并不知道明台的小九九,他对明台的善意很感动。明台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觉得这么坑自己的朋友不太厚道,他迟疑了片刻,决定“帮”人一把:“……没事,我跟大哥一样厉害,你要是学不会,我给你补课。”

 

明镜正好从楼上下来,听见明台大言不惭的话,忍不住好笑:“就你那点本事,一句话都认不全,还想做小老师?自己的功课完成了吗,当心你大哥打你。”

被拆穿的明台顿时红了脸,好不容易在新伙伴建立了新形象,吹的牛皮吹破了,他气急败坏:“大姐!你怎么也这样!”

明镜宠溺地笑,明诚嘴角也勾起一个弧度,却很快隐去了。明台眼尖,并没有错过,他往回找补了一句,企图挽回面子:“我……我也就比大哥差一点,真的。”

客厅的钟指向了九点,明镜走过来,把明台的书抽走,一掌拍在他的小屁股上:“这么晚了,快去洗澡。”

在她坐过来时,明诚便悄无声息起身退到一旁去了。他手里捏着橙子皮,垂下头不说话。明镜朝着厨房努了努嘴:“阿诚呀,快去洗洗手,该睡觉啦。我给你准备了房间,在二楼,被子是新晒好的,暖烘烘的,睡上去一定很舒服的。”

“是。”

明镜一脸期待地望着他,许久后,明诚才迟疑着开口:“……大姐。”

余光里看见明楼擦着头发过来,满脸笑意望向这边,明镜拿眼神示意了一下厨房的方向,明楼点点头,她才放心地跟进浴室去看明台的情况。

 

房间是新布置的,虽然比明楼的要差许多,但已经是明诚从未拥有过的奢华了。

明楼将他送至门口,低头去看他:“这个房间以后就属于你了,是你的私人空间,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布置它。

毫不意外,明诚逐渐睁大双眼,愣愣地盯着明楼,似乎让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得找不着北。明楼扬扬下巴:“睡去吧。”

明诚仍旧不动,双手绞在一起,咬着唇不说话。

“怎么,小阿诚害怕一个人睡,还要大哥哄吗?”

陌生的环境,他又太过缺乏安全感,说不害怕是假。他很想说,要的,要哄的。在尝过甜蜜之后,有谁能戒掉它的瘾呢?可是,这是不应该的,他不能成为不懂事的孩子,不能让人觉得,将他留下是个累赘。

沉默了很久,明诚违心地摇摇头。

明楼挑了挑眉,也不知他信了没有,只说:“那好,晚安。”

 

黑暗不是陌生的,明诚仿佛一只置身于汹涌大海里的孤舟,茫茫无尽,不见黎明。全然未知的空间、并不熟识的人,让这一切格外放大。明楼的离开带走了他最后一根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他的呼吸开始急促,不安渐渐拢上心头,所有令人恐惧的想法都争先恐后冒出来。

忽然,门被轻轻推开。明诚下意识屏气凝神,双手将被子攥得更紧。

一瞬间,无数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却在灯光照彻了的刹那都灰飞烟灭。

明楼似乎有人叹了口气,明诚还未及思考,他捏得发酸的手指就让人一根根掰下来,握在手心里。

床并不大,而明诚缩在一角,就显得宽阔了。明楼什么也没说,他脱鞋上床,将裹成一团的人抱到床中间去,自己侧身躺在了他旁边。

“别怕,大哥陪你。”

 

入睡变得没那么难了,明诚也忘了是怎么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睡着的。然而,本该是一夜安眠,却被突然的变故打断了。

明楼后来也渐渐睡去,他挂念着明诚,因此睡得不太安稳,怀里的人有点小动作,他便醒了。

“怎么了?”

床头台灯又被拧开。

明诚时不时于梦中惊悸,明楼总会安抚似地将他搂得更紧一些,再慢慢拍他的背,直到他逐渐平静。可这回,他的反应不像是让梦魇住,神色间的痛苦越来越明显,小小的身子克制又不自控地扭动,额头竟还冒出汗来。

明楼伸手替他擦去汗,又摸了摸他的身子,似乎没有发热。他摇摇头,并不回答明楼的问题。可他一直蜷缩着,这让明楼直觉不妙。

灯光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明楼坐起身子仔细去瞧,见他双手死死抵在腹部,了然。

家里常备有应急药,可明楼不敢给人乱吃,他只好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小口喂给明诚。水有些烫,几口下肚,明诚身上又有汗沁出来。

照顾孩子的经验明楼实在不足,特别是生病的孩子。对于明台的事,明镜总不肯放心旁人做,小伤小病更是不容插手,是以明楼此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他正茫然间,明镜恰好拉开门。

明楼上上下下的声音吵醒了明镜,她披了衣服过来瞧了几眼,又摸摸他的小肚子,立刻就知道了个大概:“看着与明台小时候吃坏了肚子差不多。你先给他揉揉,热水也别喂多。现在这辰光,等天亮了我打电话喊医生来。”

闻言,明楼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顿时有些古怪,他不太自然地蹭蹭鼻尖,依言照做。

 

医生来得很快,天蒙蒙亮时明楼便打电话过去了。

明诚的状况已经好了一些,医生检查完也并未有太大问题。

“肠胃炎,不严重。这几日少食,尽量吃易消化的,以后也要注意规律饮食。我留点药,真不舒服了再吃。”

和蔼的老头儿大清早火急火燎赶过来也依旧笑呵呵,他昨天就给明诚瞧过身上的伤,对他的事多少也知道些。他摸了摸明诚的头,温声细语叮嘱明楼:“他以往吃一顿饿一顿,还总吃冷饭馊饭,脾胃弱,得慢慢来,急不得。一下子补太多,适得其反。”

这说得有些隐晦,但明楼听明白话外之意,立刻又不自在了。明诚对食物的执着,他本该清楚,这次是他办了蠢事,害得小孩儿平白遭一回罪,明楼不由得苦笑。

 

“阿诚,”明楼看见对面的青年抬头,递来一个疑问的眼神,“吃完去把车准备一下。”

明诚应了一声,却没有马上起身。他快速咀嚼几下,将食物咽下去,又端起白瓷碗,把调羹拨到一旁,仰头饮尽了剩下的几口粥。

“大姐、大哥慢吃。”

桌上只留下了干干净净的一碗一碟一筷,连半粒米、半滴水都没剩余。

眼见人几步出了门,明楼不由得失笑。

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传来,明楼放下筷子正要离席,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笑意不减,他探身过去,拿走了那个最大的肉包。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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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哄睡觉的那段,《旧梦难寻》有具体写过,就不重复了。

其实本来只想讲一个关于“吃东西”的故事,至于前一半为什么出现,只能说是为了引入吃东西而做的铺垫(我坚决不承认是我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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