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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楼诚】画里千秋

1.《故园》系列,巴黎故事。

2.OOC、错误都是我的。

联文交稿~@mimi剑雨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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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展最后一日是个周三,访客仍旧络绎不绝。

明楼小心避着来往的行人,一张张欣赏画作,时不时评点几句,还非要明诚也赞同他的观点。

霸道行为惹来了明诚的不满,他嫌弃似地摆摆手,脚步往前,接着欣赏下一幅作品。

“你喜欢你的,我喜欢我的,这并不冲突。明教授难道非要剥夺人思想的自由吗?”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鉴赏能力,”明楼故作高深地一笑,眼神在他周身划过一圈,似乎意有所指,“然而事实证明,我的品味一向不错,对任何人与事。”

明诚轻笑,不与他争辩,转头继续浏览。

忽然,一幅特殊的画吸引了他的视线。

多位著名画家的优秀作品,每一张都能引得多人驻足,唯有这张,为它停留的人寥寥无几。

明楼亦随着他停住脚步望过去。

 

洁白的曳地婚纱,棕色的长卷发,少女双手提着裙摆,奔跑在塞纳河畔的大片绿茵上。风将她的头纱卷起,与长发交缠着飞舞在身后。碧水蓝天,红花绿草,她忘情地朝着一个方向扑去,画外,一定有谁的怀抱在迎接她。

多美好的画面,但不少参观者总要摇头叹息,这一张残次品,怎么就拿来参展。

好在,也一小部分人乐意花一点点时间,分享画中少女的愉悦。

 

画中的女子缺了五官,而她脖子上那颗小小的黑痣,钩住了明楼与明诚的目光,就这么扯着拉着,牵连出一段久远的回忆。

 

春分过后,塞纳河两岸绿树成荫,花繁叶茂。

年轻时,明楼曾带明诚遍览巴黎盛景。久别重逢,没有工作的日子,两人陆续将巴黎重新画进了脑中。巴黎或许变了模样,而古老沧桑的埃菲尔铁塔,金碧辉煌的宫殿,斑斓悠长的街道,仍可寻得旧时影子。

 

明诚最爱的,是旖旎的塞纳河。

碧水从未停过,分分秒秒都是变化的,也正是这样的不停变化,让明诚觉得,只有塞纳河,是真正没变的。

明楼亦对塞纳河情有独钟,他偏爱绿草茵茵处,一条长椅两个人,随便做点什么,时光便一闪而过。

 

他们在一棵大树下顿住脚步。

不远处的桥边,又出现了那道熟悉的背影。

明楼常会同明诚到塞纳河畔坐一坐,天气好时晒晒太阳,或是挑一间咖啡馆,远远看一会儿车水马龙。

老画家的身影成了塞纳河的点缀。

他面前立着画架,手中握着笔,时而抬眸注视某处,再低头继续手上动作。

 

画纸上依稀是一位女子的轮廓,背景是正前方的石桥。女子的身形看起来很年轻,长发长裙,姿态随意,却让人能感觉到她的活泼与开朗。寥寥几笔,已能见出作画人的笔力。

“您画得真好。”

明诚观察了他许多天,这是第一次上前搭话。

老画家转过头来,看了眼坐到他身后长椅上的两个人,他也曾多次碰见过他们。

“谢谢。”

 

明楼一脸神秘地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几样东西递过来,明诚一瞧,略有些惊异:“你怎么……”

是画纸与画笔。

“景色不错。”

明诚心里一暖。在家时,他也偶尔画几笔,只是多年不碰,技艺难免生疏,又总禁锢在一方小天地里,目之所及无甚新意,画不成作。他打量老画家的动作没想过避着明楼,有时甚至会微微出神,却不知明楼竟记在心里。

“我只是对他有些好奇,不是想画画。”明诚解释道。

“说不定就有了灵感呢,反正都带出来了。”明楼无可无不可地回,说完,又拿出自己要看的书。

 

早春的日头并不灼人,青草与鲜花的味道随着阳光蒸腾而上,夹杂在一缕东风里轻轻撩过鼻尖,令人心旷神怡。

风吹起纸页,老画家身旁一本厚厚的画册便露出一角,再迅速隐去。

明诚眼尖,瞥见画中的咖啡馆就在塞纳河畔,想是取景于此。

这一阵调皮的春风似乎打扰了老画家,他索性放下笔,轻轻活动了下手指,笑着回转头与明诚说话。

“您二位感情真不错,是兄弟吗?”

他们总是同来同去,形影不离,虽然之前是用中文交谈,老画家听不懂,却能察觉出言语里、动作间的亲昵。

明诚眼角堆出褶皱来,郑重而真挚地说:“他是我的大哥。”

所有将言未言的,全都含在了这两个字里,再多的东西,亦不必细说。

“两位先生是哪里人?”老画家又问。

“中国人。”

老画家点点头:“那是个美丽的国度,可惜我没有去过。”

“那太遗憾了,有机会您一定要去看看,相信我,中国的美景不会让您失望。”

明诚回忆着故土,他不曾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可他坚信,他的祖国,在他没见过的地方,一直绚烂多彩。

“您是画家吗?”

 “不,我只偶尔画一画。”明诚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中的画笔,摇摇头,“上不得台面。”

 

解放后,明诚的工作没有之前那么忙,偶尔他也有闲心画几幅,再拿去裱起来,同墙上的《家园》并排放一起。

明楼给他扶着梯子,指挥他调整方向,等挂好后又要嫌弃:“太小家子气,这么小的画非要放客厅,不如挂到房间里去。”

“你就是馋我的画吧。”明诚对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叉着腰欣赏,频频点头,“我觉得挺好,画小点儿还能多挂几张。”

从那之后,墙上越挂越多。

 

遗憾的是,一夕变故,这些画都再无可寻。

 

在东北那几年,画画是太过奢侈的事。

除必要的开销外,余下的钱都让明诚存了起来,大概是“小财迷”的天性使然,又或许是未雨绸缪的预感,他总觉得存点儿钱,心里更有安全感。

这些钱也的确帮助他们度过了恢复自由后的那段日子,所以明楼也不得不夸赞,他的小财迷阿诚果真高瞻远瞩。

只是明诚再“抠门儿”,对明楼他还是十分慷慨大方的。明楼爱看书,时常也写点儿东西。再像以前那样买一大堆是不能够了,明诚就想尽办法央求农场收粮的人每月从外给他偷偷送几本旧书进来,看完就还,还托他买了纸笔——只买中等的,太贵的用不起,太便宜的明楼用不惯。

画笔是再没碰过的,明楼时不时也问,要不买点儿来画。

明诚就说,活儿都干不完,哪有心思画画。

明楼不再提,只有一次他忽然说,阿诚,下次不买钢笔了,买铅笔吧,写完还能擦。

一张纸就被明楼反复用,写过密密麻麻字迹的,擦掉再用一次。明诚笑他,你这都白写了。

重要的还留着,明楼这么回他。

再后来,明楼喊来明诚,说这些纸痕迹深了,再写就看不大清,给你画画吧。

明诚瞥了眼他所谓“痕迹很深”的纸,没说话。

 

重回上海后,日子也没宽裕多少,但好在故友送来很多纸笔,说是给他们翻译用的,免费提供。

正经的画纸画笔很贵,油画的颜料更不必提,明诚的兴趣就逐渐转移到素描上。到底不是专用的,纸张粗糙,有时画成一张,到处都是黑乎乎的痕迹,格外难看。

明楼却很喜欢,指着几张他自己的小像连连称赞。

明诚却佯装不满,连连摆首,画瘦了,不像你。

明楼作势要打,让人闪开溜走,只余他在后面气恼。

明诚心里偷笑。

 

油画的确是多年不碰了,到巴黎后手头富足起来,明诚也心血来潮买回工具,试了几次始终找不到状态,一套没怎么用的画具就被扔到一旁积了灰。

素描倒是一直画,慢慢娴熟了,只是当初学画也仅仅学过一点,技艺自然算不上多好,明诚此时这么说,不全是谦虚。

 

明诚又问:“我能看看您的画吗?”

他指指那个画册,老画家慷慨地递过来。

“谢谢。”

 

翻过扉页,映入眼帘就是明诚刚才匆匆一瞥的那张。

鹅黄的长裙,棕色卷发,少女坐在咖啡馆外的遮阳伞下,修长的手指捏着杯柄,头侧向远方,却不知在看何处。

画中的女子,缺了五官。

明诚手一顿,继续往后翻。

厚厚一本画册,取景尽是塞纳河畔,柳树下,石桥上,长椅边,花丛里,草坪外。五官全是空白的,但明诚依然能判断,画中的女子是同一个人,她脖子上那颗痣,清晰可见。

每一张画都那么明丽动人,画里的女子永远都热情奔放,那是作画人倾注的感情。明诚潜意识里觉得,这或许不是一个愉悦的故事。

他沉默着看完,将画册还回去,再次真心实意赞叹:“您画得非常好。”

“谢谢。”老画家用瘦骨嶙峋的手指抚摸着画册封面,语气温柔,“可是在旁人看来,它们都是‘残次品’。您想知道为什么吗?”

明诚是第一个不问为什么的人,他的体贴让老画家感到了这位老先生的善意。

“如果您愿意,我很荣幸能听一听。”

 

翻书的间隙,明楼抬眸瞧了明诚一眼,他没有注意到,只专心同老画家交谈。明楼唇角勾了一下,无声笑笑,又将注意力放回书中。

 

青梅竹马的故事听起来总那么平淡,没有轰轰烈烈,一切都在点滴里日积月累。或许是月光下的回眸,或许是石桥上的驻足,或许是花丛里的浅笑,情不知所起,往往是无从知晓的那一个片刻,就开始入迷,等到发觉之时,已经沉沦而不可自拔。

然而,炮火毁灭了一切。

少女一家为避难远走,挣不脱的生离。离别时,他们拥抱,笑说重逢时再同游塞纳河畔。

画家送了一本画册做临别礼物,画册中,全是笑靥如花的她。

他画尽了日升日落的塞纳河,画尽了绿瓦红墙,想象着教堂婚纱那一天,与她同赏好风光。(注1)

只是,他每一次极目远望,所见之处皆是春秋,没有归人。

 

“她不会回来了。”

老画家说。

她眠于黄土,他住在尘间,横亘在面前的,是分别那一年就划定的生死。

他在当年就已知晓。

一人已白发,一人正青春。

再如何妙笔生花,也画不出她的年华。(注2)

 

明诚久久不语。

老画家察觉到气氛的压抑,轻轻笑了声,说:“您要见过她,才知道有多美好。”

“从您的画中,也能看到。”这是明诚第三次夸赞。

“很高兴听您这么说,”老画家格外喜欢听到赞美,明诚隐约意识到,他并非因为自己的画技受到褒奖而喜悦,“画画本就是用笔传达作画者情感的过程。”

 

太阳西沉,暮光渐渐暗了,明楼将书合上。

老画家收拾好东西,起身同二人告别。

 

两道身影被下落的太阳拉出狭长的影子,明楼忽然出声,打破了沉默。

“我觉得你也画得挺好,”明楼说,他侧过头去,正好接上明诚的目光,“一直都挺好。”

 

他状似认真看书,却将老画家的故事听到了心里。

自己夸赞老画家的言语此时听来,让明诚忍不住笑了。

“想要我给你画就直说。”

 

两人迎着夕阳往回走,谁也没有再说话。

他的画,他会看。画里的喜乐悲欢、深情厚谊,他都懂。

岁月匆匆,而画里的美好,他们仍可以一同去回忆,相互讲述着彼此记不清的往事。

还有什么比这更幸运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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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化用河图《盲眼画师》歌词:而我再看不见你今生模样,要如何,与你共赏这风光。

2.化用Assen捷《老画家》歌词:再如何妙笔生花,画不出她的年华。

 

灵感源于上面两首歌,老画家的故事,歌里写得很好了,我实在不忍心多写。与他相比,楼诚已幸运太多。

这篇的灵感源于《故人》系列写到一半时,一开始只想从楼诚的视角写一个老画家的爱情悲剧,以悲衬喜,构思过程中用到了几个时间点,然后就觉得,好像可以再补充完整,重新拉一条时间线,遂成《故园》系列。大概,整个《故园》系列也就是想表达楼诚的幸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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