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岁寒
1.《故园》系列。巴黎故事，不甜打我。
2.OOC、错误都是我的。
——————————————————————
巴黎入冬要比上海早一些，明楼同明诚才来不过一月半，天气就寒了。
入职时，学期已过半，明楼暂时没有排课，除了协助其他教授做研究，他余下来很多时间。
这正好方便他迅速熟悉有些陌生的巴黎，还能抽出工夫来照顾明诚。
明诚的伤年月已久，虽不严重，到底是陈年旧疾。故友介绍的医师专攻此类疑难杂症，他瞧过之后，对两人说：“能治好，不过时间要长一些。”
这句话给了明楼一颗定心丸，他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无意识间握紧的拳头松开，指甲掐进肉里的痛感逐渐散开。
“只要能治好，久一点没关系。”
工作的事有了着落，不任课时薪资尽管少一些，但明楼在外做理财顾问已领到丰厚的报酬，即使治疗的花费昂贵，他们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医师让明诚每周来一次诊所，期间又开了些药，先看情况确定病因后再安排手术。
明诚自己倒没什么，反而明楼对医嘱格外上心，“建议不要”的事他坚决不让明诚做，“建议”的事就每日盯着明诚完成。
家务由明楼包办了，明诚一开始不放心，见他做得像模像样，比之以前还真算那么回事，也就放任他去。在农场那几年，他们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明楼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渐渐学会了不少生活技能，虽做得勉勉强强、马马虎虎，也总引得明诚嫌弃，好在将就着尚能看过眼。
只是做饭的事明楼始终做不来，这么些年，煮的东西只能说不难吃，但绝满足不了他自己挑剔的口味。在国内时做中餐尚能入口，到巴黎后再让他做，那两人就只有喝西北风的份儿。
明诚每天的日常就成了做饭、重拾课业、卧床休息，等十一月下旬，医师看过他的恢复情况后，才定下来手术时间。
说是手术，其实只是小小的穿刺，并不复杂。
一切准备妥当，正要出门时，明楼却接到学校的临时通知，说一位教授的课题遇到难题，想请明楼过去帮忙。
明楼犯了难，明诚却笑道：“学校的事比较重要，我自己就行，不用担心。”
课题是明楼一直跟进的，花费不少精力，此时也正到关键时刻，他不能不去。
时间紧迫，明楼将人亲自送到诊所，百般叮嘱医师帮忙照顾明诚，又对明诚说：“等我来接你。”
明诚不耐地催促他：“好好好，我知道了，说了多少次。快去吧，越老越啰嗦。”
明楼这才顶着寒意大步流星地离去。
医师在一边准备用具，旁观了全程，不由得好笑。
“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自他替明诚诊病以来，那位刚刚离去的大明先生显然要比病人自己更关注进程，每每来复查，都要事无巨细问一番。
隔间的门刚刚合上，漏进来的寒意逐渐被室内的温暖吞噬，明诚望了眼那人出去的方向，莞尔一笑，并不答话。
学校的事比预想中要复杂，明楼一下午都在与学生们商讨方案，等再出校门时，夜幕已降。
教授歉疚地邀请明楼共进晚餐，明楼婉拒：“十分抱歉，心意领了，但我弟弟仍在等我，我说好要去接他。”
紧赶慢赶，到诊所也是半小时后了。
明诚靠在休息室的床上看书，最新一期的《柳叶刀》，他看得饶有兴味，也不知能看懂多少。明楼走过去的当口，他合上杂志放回原处，抬起头笑脸相迎：“事情解决了？”
“我亲自出马，怎会解决不了。”明楼一挑眉，指了指他放下的杂志，“看得懂？”
岁月的打磨改变了明楼许多，但他骨子里的东西始终不曾变过。明诚从未与任何人说，他其实，很乐意见明楼这种恰到好处的自信。
被褥掀开，明诚一边穿鞋一边说：“看不懂，但也没有谁是生来就懂。”
“听你的意思，要是当初学医，现在恐怕能从这上面看到你的名字了吧。”
医师正推门进来，恰好听到明诚回道：“那是自然。”
与明楼一脉相承的自信。
一张处方单递来，明楼接过瞧了一眼，药还是往常那几种，量却是减了不少。
“积液全部吸出来了，再调养一段时间，就能彻底康复。”医师查看明诚的创口，一切正常，也无不适感，“恭喜你，小明先生。”
“谢谢。”
华灯初上，街边的亮光缓缓在冬夜中铺开一层暖辉。
家里没有存粮，明楼眼见时间不早，便提议到附近的餐厅解决晚饭。
明诚摇摇头，指着不远处一间大型商铺说：“买菜回家做吧，做一顿中式晚餐。”
到巴黎已久，他们还未吃上正经的中餐。做中餐的食材不那么易得，住处附近原先也有几家中国人的餐厅，那时两人常去，时隔多年，餐厅不知什么时候就不再营业了。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想念故土的味道了。
明诚挑了不少菜，看分量足够他们饱餐一顿，这才满意地去结账。
结账时自然是明教授付钱，作为无业游民，明诚心安理得递过去账单，顺便主动承担了拎东西的任务。
刚到巴黎时，囊中羞涩，他们买不起汽车，好在电车便捷，学校与住所间来回挺方便。
很多个时候，明楼也会允许明诚出门散散步，虽说要卧床休息，以免增加膝盖的负担，可成日闷在家毕竟太过残忍。
他们便挑着天气不错的午后，沿楼下的长街慢慢走。偶尔走得远一些，到了公园里，就寻一条凳子坐着短暂歇息。
只是再回去时，明楼就不让步行了，他们在公园门口搭电车。若有空位，他们就坐到最后一排去，看看窗外闪过的景象，再比一比与来时所见有何不同。遇到人多的时候，他们一同抓着车内的扶手，身子紧挨着，互相支撑，以防车停时失去重心。站着看风景就没那么方便了，他们打量上下的乘客，凭借特工的本能去做推理，等下车后还能交流交流彼此的结论，也是消磨时间的乐趣。
明诚觉得，不买汽车，好像挺不错。
而明楼呢，一直到后来，他们再次离开巴黎，买汽车这件事，他也从未提过。
出了商铺，明楼领着人往乘电车的方向走过去，袖子却让人轻轻拽了一下。
“路也不远，咱们走回去吧。”
明楼皱着眉，直觉就要否定他的提议。
“才刚做完手术。”
“没事的，医生也交代过，可以适当运动。再说，咱们好久没散步了。”
近日来天气都不怎么好，寒意渐重，明楼又忙，没时间陪他一起，就不常允许他出门了。
他一脸期待又略显委屈的神情让明楼顿时不忍心再拒绝，只得软了语气说：“好吧。”
诊所到住处不过几条街，穿过这条繁华的大路，再沿着幽僻小道走一段就到了。
七八点钟的光景，小路上见不到几个人影，只有稀疏的路灯与偶尔的呼啸北风彰显着存在感。
明楼刻意走得很慢，明诚也乐得与他一同沉默着并肩而行。
不知何时，雪子就开始落，先是零星几点，没一会儿就密起来。
忽然，明楼往前迈一步，微微俯身蹲到明诚面前。
“阿诚，我背背你吧。”
明诚蓦然顿住，他盯着那个背影许久，说不出话来。
捋不清到底是什么感受，明诚一时失了反应，明楼动作不变，又继续道：“腿刚好，不要走太多路。下雪了，快点回去，沾了寒意当心腿疼。”
伏到明楼背上时，明诚仍有些恍惚。
他的胸膛抵在明楼肩胛处，隔着厚厚的冬衣，也能察觉到那不复往日的厚实和始终如一的宽阔。明楼较之多年前，瘦了不少，可他的肩，总能担起他该担的重量。
“瘦了。”
话是明楼说的。五十多岁的人了，背起明诚也并不吃力。
明诚有些难过，这本该是他想说的。
“以后多吃点，养回来。就怕到时候，我也背不动你咯。”
明诚轻笑一声，刚买好的菜拎在手中，交叉在明楼面前，随着走动一晃一晃的，时不时要碰到明楼。他伸了伸手，将东西移远一点，这才回道：“那大哥也多吃点，不就背得动了。”
笑声从明楼的胸腔里蔓延开来，顺着肩背抵达明诚的胸腔。
雪子沾了一些到明楼的头发上，路灯光下灰白一片。看着看着，明诚又想到自己。他们如今的发色，也应该带了灰吧。
明诚把头靠过去一些，透过明楼的肩，与他一同看向前路。
东北的冬天格外长。
明楼和明诚到农场的第二年，才逐渐摸清了种植大棚作物的规律，与第一年的收成相比大有提高。
农场面积广阔，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一些人，各自分了区域与住所，平时也不怎么往来，只需定期将收割好的粮食运到指定位置。
他们的小屋在偏北一角，收粮的地方在南边，恰好跨越了整个农场的距离。
冬季天黑得快，明诚出门已有许久了，雪渐渐变大，明楼干完活回来没见到人，心中忧虑更甚。
原地徘徊了一会儿，明楼当即决定出门去。迈出脚步的一刹那，他又折回，拿了件御寒的厚大衣。
寻到明诚时，他正跋涉风雪迎面而来。天气随着夜的深沉更加恶劣，他挪动得十分艰难，明楼三步并作两步跃到他面前，动作利索地把大衣披到他身上，裹紧了冻僵的人。
明诚从怀里伸出手，手中攥着几张纸币，是这个月的生活费，他哆嗦着递给明楼：“收好。”
他的这件衣服口袋破了个洞，还没来得及缝好。
明楼接过揣进兜里，触碰到对方冰凉的指尖，握在手心搓了搓，说：“走，咱们回家。”
大衣能抵御风雪，却温热不了明诚的身体。他出门时雪就开始下，一来一回这么久，四肢早就僵硬，一时半刻暖不起来，更不用提膝盖处隐隐的痛觉。
明楼看了眼越吹越猛的风，背对明诚蹲下：“来，我背你。”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反驳，明诚知道拗不过他，亦不愿与他在风雪里浪费口舌，顺从地了趴上去。
那之后，明楼就再也不让他去送货了。
当时的情形明诚已不大记得，可每次明楼身穿那件厚大衣，从农场南边披风戴雪由远及近，呼吸间的热气升腾出白雾，明诚瞧见了，总能想到那日，他在明楼背上，热意于严寒中辟出一条路，包裹了他整个身躯。
明诚轻轻开口：“大哥，待会儿做你爱吃的红烧肉，好不好？”
一段路走下来，明楼的呼吸有些加重，他又笑了一声：“就只是我爱吃，你不爱吃？”
明诚无声地勾起唇角，片刻后才说：“放我下来吧，马上到了。”
后知后觉从恍惚中回转神来后，他渐渐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不在东北的茫茫雪地里，小路上偶尔会有经过的行人，擦肩时侧目看几眼，然后再笑着转过头。
掌心下是隔着棉裤的腿骨，明楼的手宽大，能一把握住。他的右手紧了紧，眸中晦暗不明。这条腿，曾替他挡了狱警一脚。
“马上到了，再背会儿。”
明诚不再说话，只又偷偷将下巴搁到明楼肩上，手臂圈紧了。
雪仍在下，积了浅浅一层。
明楼稳步往前走，身后只有一串脚印。
Fin.
——————————————————————
咨询了某位（不靠谱的）大七医学狗，膝关节积液、穿刺治愈这两点真实存在，其他细节都是编的，医学内容千万不要信我写的。
目录请见主页置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