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k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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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叶眉，鹅蛋脸，小巧的鼻子，樱桃嘴儿，海藻般的长发盘起，用一支白玉簪松松挽住。陈雅琴穿着一身真丝旗袍，裙衩开到大腿上，白皙的皮肤在艳红的布料下若隐若现，牡丹花倒成了她容颜的点缀，对比之下就显得黯然了，本是俗气的颜色与花样，让她穿在身上，反而生出高贵的感觉来。

　　是个美人。

　　岁月从不饶美人，可这句话，于她而言，失了效。

　　庄恕想起季白曾提过的关于陈雅琴的经历。

　　母亲早逝，父亲是个瘾君子，动不动就家暴她。后来父亲进去了，她孑然一身，书没读完就到这里来开了间酒吧，打架斗殴的事儿没少干，也因为这样才结识贺荣，从此就跟了他，走南闯北，两人再也没分开过。

　　太妹和混混，般配。这是季白的总结陈词，也是旁人对他们的评价。

　　可是有过这种经历的人，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庄恕想。

　　敛了旁的心思，庄恕率先问好：“您好。”

　　陈雅琴端了高脚杯走过来，红葡萄酒晃荡着，那颜色竟然比她的红唇还要暗淡几分，一步一摇间，顾盼生姿。

　　“你是庄恕？我们老三常说起你，”陈雅琴遥遥举杯，自饮一口，“外科医生最好少饮酒，免得上了手术台手抖，我就不招待你了。”

　　庄恕这才咂摸出一点“不一样”的意味来。

　　“琴姐，老庄他总嚷嚷着要见你，你都快把我的人给勾走了。”季白在一旁状似不满地抱怨。

　　“勾得走那就不叫你的人，”陈雅琴啐了一口，眼角微挑，霎时风情万种，“老三，说明你魅力不够呀。”

　　“老庄！琴姐说我没魅力！你来评评理！”季白气恼，抓了庄恕的手臂，递过去一个威胁的眼神，大有“你不好好说看我回去收拾你”的意味。

　　“有魅力，”季白似乎听见庄恕轻笑了一声，笑声在他喉咙里呼噜一下，消失不见，“刚才还有一大堆女学生想来要电话号码呢。”

　　“拿我打趣呢？”季白听出别样的意思来，忍不住怼了他一肘子。

　　并非打趣，的确挺有魅力，庄恕笑着想。

　　“别贫了，说正事吧。”陈雅琴敲敲桌面，媚眼一转，若是没个定力的人在这儿，恐怕魂都飞没了。

　　季白收敛了那副嬉闹的神情，“嘿嘿”一笑，见陈雅琴斜着眼觑他，便也不再扭捏，直奔主题。

　　他这次带庄恕来确实另有目的。虽说他是贺荣身边的得力干将，然而干他们这行，即使亲兄弟都得提防着背后捅刀子，季白也算半个外人，非亲非故的，要说全然信任那是不可能，所以想要护得住庄恕，光凭他自己是不够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季白再和陈雅琴绕弯子那就显得生疏，于是在沉默许久后，他直截了当开了口。

　　“琴姐，老庄是我的人。”

　　“你的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陈雅琴幽幽反问，目光中尽是探询和玩味。

　　“我……”季白犹豫了一秒，似乎仍在挣扎着。

　　“季白，”陈雅琴打断他的迟疑，她直呼其名，不再是随意散漫的语气，“想清楚了再说。”

　　这次，季白沉默了更久。

　　陈雅琴也不急，等着季白组织语言，眼睛却是望向庄恕，似笑非笑打量着他。她翘起腿，斜倚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的指尖一下一下点着玻璃桌面，和旗袍同色的指甲撞击出清脆而沉闷的声响，似是声声催着什么，砸得人心里一阵莫名地发慌。

　　气场逼人。

　　庄恕被他俩这一通哑谜弄得一头雾水，却也聪明地没有多问，只安静地坐在一旁，奈何陈雅琴的目光实在太过灼人，像是要在他自认还不算太薄但比起季白却是相形见绌的面皮上烧出一个窟窿。他受不住，只好干笑一下，假装观察着房间的布局，借以躲避她的探究。

　　瞧见他这有趣的反应，陈雅琴无声地勾了唇，暂且放过他。

　　这个庄恕，确实是个有趣的人。

　　未免失礼，庄恕并没有太过放肆地飘忽视线，看过几眼后，他就默默垂下头，偷偷观察着季白阴晴变幻的脸色。

　　季白的周身仿佛竖起一层刺，随时都能进入攻击状态，就如那晚，庄恕初遇到他时那样。庄恕不知道两人是谈到了什么生死攸关的话题，会让季白有这样的反应，他潜意识里觉得，季白此刻需要做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异常艰难，或许，一线生机，一线覆灭。

　　“琴姐，”季白暗自叹了一口长气，几乎将要把经年累月的郁闷与烦燥全都释放出来，他认命般放弃挣扎，看来是终于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只得卸了力靠上沙发柔软的抱枕，无奈地开口，“就是你想的那样。”

　　指甲与玻璃相撞的声响消失，陈雅琴终于坐正，她的视线此时凝聚在季白脸上，那如刀刃剐剥的感觉尽数压向他，季白淡然回视，没有一丝犹疑和慌张，只剩坦荡与凛然。

　　“我就知道。”陈雅琴嘴角的笑意扩大，不是刚才刻意摆出来应景的那样，而是真心实意、纯粹灿烂的笑。

　　“瞒不过琴姐。”季白也跟着笑了，只余庄恕一人莫名其妙。

　　“别给我戴高帽子，骗了我这么久，枉我疼你一场，”陈雅琴的眉峰往庄恕那边挑了一下，“人交给我了，放心。”

　　再听不明白别的，这句话庄恕却还是能懂的，他立时知晓了季白带他来此处的用意，心中感激之余，更多也是感动。

　　“谢谢。”

　　谢她，也谢他。

　　“既然是老三的人，就跟他一同叫我姐吧。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这小子我是拿他当亲弟的，你若是敢害他，甭管你美国人还是哪国人，你就算躲到地狱去了，我也保准追过去让你脱一层皮。”陈雅琴从随身的女士烟盒里敲出一支来夹在指尖，手虚虚晃了一下，从季白那里转到庄恕这里，最后警告性地点点他。

　　听到这话，庄恕觉得有种诡异的尴尬，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点点头，不说话。

　　陈雅琴换了个坐姿，摆摆手说：“走吧，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这是在赶季白了。

　　季白见她点烟，亦不再多留，起身告辞：“那我们走了。”

　　陈雅琴目送两人离开，吐出一个漂亮优雅的烟圈来，看看季白的背影，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烟。

　　啧，这老烟枪能忍这么久，看来庄恕是个讨厌烟味儿的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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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不只是大家理解的那个众所周知的意思，还有另外的意思，这章就能看出来啦。所以关于“我的人"，庄庄早就坐实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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