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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正有人在为晚上的演出彩排,庄恕穿过一阵震耳欲聋的音浪,凭着记忆找到“日不落”酒吧的休息室。
一位服务员与庄恕擦肩而过,似乎是刚收拾完屋子出门来。看见庄恕时,他的视线有一秒的惊诧,然后热情地打招呼:“庄先生。”
是上次被季白交代过“见着他记我账上”的那个人。庄恕点头回应,指了指紧闭着门的休息室:“我来找人。”
服务员再次诧异:“老板这几天都没来过。”
庄恕动作一顿,默然半秒才说:“我找琴姐。”
“哦,原来琴姐等的就是您。”服务员了然,“她的休息室在旁边,我带您过去。”
两间休息室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一路过去,还有不少分出来的通道,像是一个复杂的迷宫。庄恕跟在服务员后面,一边听他介绍,一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周遭。
忽然,庄恕脚步一缓,头微微侧过去,可左侧通道尽头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那个前几天才在庄恕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影,是幻觉吗?
庄恕回想着匆匆一瞥间看到那人嘴角的淤青和颧骨的红肿,眉头逐渐聚拢。
陈雅琴的休息室装修风格全然不同于季白的那间,上次庄恕见她时是在季白的休息室,简约又不失豪华,仔细打量还能发现不少摆件与家具都是低奢型。而此时这间,色调全是又艳又浓的,珠光宝气的装饰、极具冲击力的搭配,让人仿佛置身于某个十分抽象派的皇家宫殿。
听到有人敲门进来,陈雅琴熟视无睹,仍旧翻着手中一本册子,将庄恕晾在一旁。
“琴姐。”
被人冷落,庄恕也不气恼,打完招呼就挑了个稍微不那么艺术的椅子坐下。
无人回应。
待所有账本清算完毕,陈雅琴迅速拨通一个号码:“让小张来一趟。”
两分钟后,小张站在陈雅琴面前。
“账本没问题,这些我都看过了,等季白再来时,你告诉他不用重新算。”陈雅琴递过去一本册子,“另外,明天是消防检查的日子,你记得提前通知我过来,别去打扰季白。”
小张一一记下。
陈雅琴端起水杯“咕噜咕噜”猛灌几口,末了拿手背一抹嘴,拉张椅子放庄恕面前,大咧咧往那儿一坐,既泼辣又爽朗,毫无优雅贵气可言。这倒是和庄恕之前的印象全然不同,反而与那个杀伐决断的大姐头形象重合了。
庄恕当了半天隐形人,此时得到青睐,只听陈雅琴说:“实在太忙了,庄医生见谅。”
下马威也给够了,看陈雅琴这架势,应该也是不想做表面功夫,拿出谈正事的态度了。庄恕摇摇头,并不打算和她周旋下去。
“琴姐今天叫我来,是说有要事商量。”
有要事商量不过是借口,两人心知肚明。
陈雅琴淡淡“哦”了一声:“你和老三掰了?”
“啊?”庄恕发出短促的疑问声,似乎没反应过来“掰了”到底是指什么。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我以为那天你俩打个架回去就能和好,现在看来似乎挺严重。”陈雅琴往椅背上一靠,双臂环抱,食指还在手臂上不停敲击着,“几天没见老三了?”
两天。庄恕想。
但他没有回答。
“你们年轻人呐,有什么事不能摊开了讲,非得玩什么……冷战?哪来的那么多隔夜仇。”陈雅琴继续语重心长地教育,她或许是陈铭未相认的远方亲戚,这叨叨的语气有得一拼,“你琴姐我没文化,书没读几天,但你不一样,你是知识分子,应该是明事理的。我们老三平日里是个什么人,你难道还看不懂?”
“人心难测。”庄恕讷讷地说。
“你专门给人开膛破肚的,还摸不清人心?”陈雅琴一拍大腿,“行了,我做个和事佬,今天回去,你就跟老三和好。我可警告你,我拿老三当亲弟弟,何况是你先动手打了他,我一向帮亲不帮理,再有下次,别怪我翻脸。”
越听越怪了。
庄恕被这一番极具暧昧性与指向性的教育弄得一脸茫然,他隐约觉得上次季白确实对陈雅琴暗示了某些惹她误解、而他也没办法解释的东西。但不可否认,陈雅琴胡搅蛮缠的讲和恰恰给了庄恕一个顺坡下驴的机会。他与季白的“闹掰”并非因为那一次单方面打架,然而真正的原因……
陈雅琴今天请他来的目的也开始模糊了。
心中的天平又往某个方向倾斜,庄恕只觉得雾里看花般不清不楚朦胧难辨。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猜到的,他理不清这一团乱麻,理性与感性的角逐已经让他纠结矛盾了太久,脑海里恨不得来一场星际大战,谁输谁赢他实在没有头绪,所以这一次,他决定遵从本心。
从休息室出来时,庄恕已不再困惑。刚走到吧台边,只见阿虎正有模有样地替客人调酒。庄恕脚尖转了个方向,阿虎瞧见便笑,提高音量大声说:“庄医生,您来了?”
舞池中的热火朝天将酒吧的气氛燃至顶峰,庄恕极力克制住心脏处传来的不适,同样大声问道:“你三哥什么时候回来?”
阿虎怔愣:“啊?三哥回哪儿来?”
反应了一秒,阿虎顿悟:“哦,您以为三哥又出去了?”
庄恕沉默地看着他,阿虎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一直在家啊,病了这几天都不见好,劝他去医院也不肯,还把我们都赶走了,自己一个人闷着呢。”
提起这事儿,阿虎一张脸就缩成了苦瓜,年画娃娃的壁纸变得皱巴巴。
病了?
“庄医生您不知道?”
庄恕目光一滞,没有回答,只说:“我先走了。”
原来季白病了。
难怪陈雅琴知道他们几天没见。他这个所谓的私人医生,还真是不合格。
在超市买好菜回到家,停车时,庄恕又看到旁边车位上季白的车。停在这里好几天了,没有挪动过的痕迹,他每次上下班都能看见。自己的生活回归正轨,学校与家两点一线,风平浪静,再也没人饭点准时敲门了,一切就像从前季白忙碌时出远门时的那样。
为什么他会下意识认为季白一定是出远门了呢?
断交的话没有讲过,可庄恕莫名觉得,季白心里是有感觉的,他可以感觉到庄恕做了从此分道扬镳保持安全距离的决定。但以季白的性格,他若是无聊在家,多半会死缠烂打,擅作主张地继续往庄恕生活里闯吧。
也许,庄恕甚至在期待着季白的闯入,只是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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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掰,马上和好。生活已经这么苦了,他们负责甜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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