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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季白再吃过一次药,又让他好好发了一次汗,等傍晚时烧就退下去一点。庄恕估摸着时间煮了锅香喷喷的小米粥,端到床边叫季白起来,好说歹说才央着他愿意吃。
“不吃了。”
季白把碗递回去,滚烫的粥将暖意全部传给他了,手心都烫得有些发红,心里也是暖暖的。
庄恕看了眼还剩不少的粥,并不伸手。
“再吃一点。”
“没味道,不想吃。”
病了几天,他一直没好好吃饭,嘴里只剩下药水的味道,发烧也使他食欲不振,此时再吃白粥,更是难以下咽。
庄恕接过碗,舀了一勺凑到季白嘴边:“再吃几口。”
季白真是拿他的锲而不舍没办法,只得张嘴,咀嚼,咽下,再张嘴,咀嚼,咽下。
吃饱喝足或许确实会让身心皆好,一整碗粥下肚,空了几天的胃似乎真的舒服不少,季白半靠在床头看庄恕将两人吃过的碗筷收拾好,心中的烦闷与难受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庄恕把东西都端到厨房,打开衣柜给季白找衣服。
“我约了专家,带你去看看。病了这几天,老这样也不行,小心成肺炎。”
庄恕的执着在这一天彻底刷新了季白以往的认知,精力虽是恢复一些,但他也确实不想跟庄恕争辩。反正不论如何,这趟医院自己是非去不可,索性干脆地答应,以免费神。
附院肺科的医生大多与庄恕认识,有一位颇负盛名的,曾在美国学习时与庄恕共事过,今天正好上班,庄恕专门约了他给季白检查。
幸而季白身体底子不错,就这么生扛了几天也没发展成肺炎,医生笑着对庄恕说:“听你下午的意思,我以为多严重呢。没什么大毛病,打几天点滴再吃几天药就能恢复,不用担心。”
被人直言道破,庄恕没觉得不好意思,倒是季白有些意外,扯着公鸭嗓反驳医生:“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巴不得我早点儿死呢。”
“瞎说什么呢。”庄恕皱着眉十分不悦,“这嗓子,听你说话我难受,少开口。”
医生不理会两人,直接将取药单递给庄恕:“拿药去吧。输液室不知道还有没有位置,若是想回家打,就让护士帮忙配好药。”
“你还会扎针?”回到家,季白挑着眉问庄恕。
“静脉注射是基础操作,这不奇怪。”庄恕正搬来立式衣架充当点滴架,他把药瓶倒置,一切准备好后,拔出针头来,示意季白伸手,“我的技术可能比大多数护士更好一些。”
“那就好,我以为你是拿我当小白鼠呢。”季白伸出右手。
“拿谁也不能拿你呀。”庄恕将针顺利推进静脉,“难受就和我说。”
季白往后一靠,正巧靠在庄恕刚给他塞进来的靠枕上,不由得弯了唇角。
“左手。”
庄恕又朝着季白摊开手掌。
季白打量他几秒,伸出左手。
主人这几天病得迷糊,刀划出的伤口肯定没空搭理,刚才吃饭时,庄恕看他手掌处还有微微的血痕。幸好手自己也有极强的求生欲,自愈能力还不错,没发炎成惨不忍睹无可救药,附院医生们也不必再收治一位截肢病人。
作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庄恕包扎伤口的技术也是没话说。季白看着他与陈雅琴包扎时如出一辙的动作,又想起庄恕今天突然的出现,心底开始叹息。
“琴姐找你了。”
肯定句。
而庄恕也并没有否认。
季白呼出一口浊气,他忍不住想扶额。然而右手吊着点滴,左手又被庄恕攥在掌心,他现在是无臂人士,不得已只能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陈雅琴和庄恕说了什么,季白不知道,也不想问。但季白清楚,她和自己达成过共识,所以一定不会违背约定透露一些季白不想让庄恕知道的东西。可是那天过后,自己跟庄恕之间的矛盾陈雅琴不会看不出,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一切也是陈雅琴与季白心照不宣共同制定的那个计划造成的。
庄恕同自己决裂固然不是他们乐意看到的局面,然而只要表面上的和谐能够维持下去——这一点,季白相信以庄恕的通透与聪明肯定可以做到——这样的结果也并不是不能接受。但陈雅琴还是找了庄恕,她在可控范围内向庄恕暗示了什么,使得庄恕心中对于有关季白甚至是陈雅琴的所有又做出了某种决断。
季白很感念陈雅琴的善意,可是再仔细深究,陈雅琴这样做的理由,不过是因为她清楚,庄恕之于季白是不同的。
而不同在何处,陈雅琴或许不知道,季白或许也不知道。
“对不起。”
直到庄恕将医用废弃物都清理干净,重新回到季白身边坐下,他仍旧紧锁眉头沉思着什么。
庄恕的道歉打破了季白的思绪,他略略震惊,略略茫然,似是不懂两人之前的话题是如何忽然变成“对不起与没关系”的戏码。
“嗯?”
季白疑惑地递过去一个洗耳恭听的表情。
承认错误不难,但真要开口解释时,庄恕却语塞。他纠结半晌,逐渐有些羞赧,挣扎过后,最终还是说:“之前是我误会了你,还动手了,所以对不起。”
那一拳庄恕着实用尽了力气,他自己的手过后都疼了许久,而季白脸颊上现在还能隐隐看到肿起的一块。
话出口便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庄恕的目光往季白脸上望去。只见季白用舌尖抵了抵口腔内壁,脸侧凸出来小小的一块,庄恕的眼神不自觉开始飘忽了。
“这个啊,没事,我压根儿没放心上,不知者不罪么。”
庄恕不知道他这话的真假,因为季白当时确实是生气的,他很少见季白寒意彻骨的冷笑模样,若不是心中愤怒到失去理智,庄恕觉得自己一定会被吓到。但季白后来就不气了,他若无其事和自己玩笑、调侃,只当那一场纷争不过是不起眼的尘埃,吹散就过去了,甚至还能体贴地为自己盖上一件外套。
态度转变前后季白的心路历程,庄恕无从得知,也无从探究,可他此刻想起,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心疼的。
“为什么?”庄恕问。
“什么为什么?”两人的角色似乎调了个个儿,轮到季白跟不上庄恕断出东非大裂谷的思维了,不知是他状态不佳,还是庄恕说的话确实难懂,他的脑袋现在是真转不过弯,“你今天怎么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为什么不怨恨?”庄恕说,“被人误解、被人冤枉、被人憎恶,难道不应该怨恨吗?”
声音在颤抖。
这样的滋味庄恕太清楚了,他虽不曾亲身经历,可他完完整整感同身受过所有的痛苦,他甚至因此失去了一个至亲、弄丢了另一个至亲。
那是他童年的噩梦,直到现在,仍未有一天远离过他。
或许,也是心在颤抖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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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庄不哭,来,让妈……不是,让季三儿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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