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kai

1.《故人》系列。昨天的反馈我都收到啦，阿诚哥暴露的整个过程已经在安排中，这篇开头与结尾涉及到被捕后的事，先放出来预（发）告（刀），前面的剧情容我琢磨琢磨。糖在中间。

2.OOC预警，所有错误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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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之际，明诚再次对上了明楼的眼睛。

四目相接的一刹那，明诚心中忽然泛起酸涩。手中的枪被人夺走，膝弯处传来一阵钝痛，他支撑不住，单腿跪地。膝盖砸出闷响，却全然不觉疼痛，只感到整颗心脏都被什么捏住，一呼一吸都绞得人难受。

明楼的外衣被鲜血染红，他半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努力让自己不要倒下，眼神却死死盯住明诚。

耳边是人来人往的喧闹，特高课、76号乱成一团，新政府的人也来了不少。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有人冲过来保护明楼，有人在明诚腿上添了几枪。

明诚被人团团围住，手铐又加了一副，仍担心他有力反抗，将他全身用绳子捆了，派三个身强力壮的宪兵押入审讯室。他并未抵抗，在旁人的搀扶下顺从跟上。

 

救护车还没到，门口阶梯上只留下明诚的血迹，人已经看不见了。明楼抬头逡巡了一周，目光没有焦点似的飘忽着。

新政府一位官员急躁不安，连声追问“救护车什么时候来”，又凑上来关心明楼，见他一身血，担心他伤势过重。

明楼没有回答，他甚至懒得去管自己还在不停流血的伤口。伤口只是看上去骇人，却完完全全是避开了要害的。

不愧是伏龙芝的实力，明楼在这当口只有这一个念头。

 

明诚松了一口气。他对自己的枪法有把握，可依旧担心万分之一的差错，真伤狠了明楼。好在，他从明楼的眼神中排除了这万分之一的可能。

视线错开的时候，明诚刻意压制住的不舍终于彻底释放。明楼眼里的震惊刺痛了他，他不敢继续与他对视，在明楼的愤怒将要把他包围的时候，他垂下双眼。

果然。

他这次为了掩护明楼，擅作主张一脚踏入死局，他对未来没有丝毫恐惧，却唯独怕明楼会生气。

 

明楼有自己的脾气，但他是个温和的人。在明诚的记忆里，明楼真正生气的时候很少。

明诚初到明家，就见识了明楼一场肝火大动。

那是明楼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愤怒。他一贯待人和善，但那次他毫不留情，甚至没有半分宽容，直接堵死了那个女人所有求饶的后路。

明楼的模样也吓到了明镜，她从不知道一向谦逊有礼的弟弟竟会有这般模样。她以为是明楼小题大做，动过息事宁人的想法，但当她亲眼所见真相之后，她甚至在心里替明楼叫好。

彼时，明诚刚从一个深渊里逃出来，这样的明楼与拯救他的那个人大相径庭，他看不透，却下意识想要去信任曾握住他的那双手。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明诚都是在矛盾中度过的。

经年累月的恐惧让他始终不肯放下心中的防备，又格外贪恋那炽热的温暖。他后知后觉发现，他原本坚不可摧的心墙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土崩瓦解。明家人对他太好了，比他能想象到的还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刚上学时，明诚也见过一次明楼发怒，是因为他在学校受人欺负。也是在那次之后，他才终于认清，最初印象里那个温文尔雅的明楼才是真实的。而明楼罕见的怒火中烧，不过是因为心疼他。

 

明诚的到来，最高兴的要数明台。

明镜宠他，但也爱管着他，平日里常忙于企业的事务，很少有时间能陪他。明楼与他相处多一些，但明台总是发怵，担心挨训，又因着年龄的差距，与他也玩不到一起去。相比之下，明台就将年龄相仿又软弱可欺的明诚视为了调皮捣蛋的最佳盟友，在明诚逐渐融入到明家后，明台便展开了锲而不舍的攻势。

对此，明楼可以说是乐见其成的。他始终担心明诚心思重，不过十岁的孩子，太成熟沉稳，反而会失去很多快乐。明台的嬉闹正好可以让他体验体验小孩子无忧无虑的生活，也能在废寝忘食地学习之余有短暂的休息。

所以，在明楼有意无意的纵容下，明台更加无法无天。不仅自己无法无天，他还要拉着明诚一起，因为他发现，与明诚一起做坏事，大哥会宽容许多。好在明诚懂事，太胡闹的时候他不会放任明台不管。

可明台是谁呀，是明家最宝贝的小少爷。他向来不服管，连明镜、明楼都束手无策，明诚就更不必说。

 

入夜，明公馆噤若寒蝉。

明诚与明台安静地跪在明楼面前，低垂下头。瘦弱身体已经在发颤，却始终不敢动，也不敢吭声。

明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下午时，他在学校接到电话说小家伙们出事了，假都没来得及请，一路悬着心急匆匆赶回来。幸好两个小家伙已经在家，换了衣服清洗过，一见到他，立刻站起来，却又不敢凑上来，只远远站着。

焦虑与恐慌终于褪去，明楼怒不可遏，当即喝道“跪下”。这一跪，就跪到了现在。

明楼平复了许久，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怒火不至于失控。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和地开口：“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明台知道自己闯了祸，想着求一求饶、诉一诉苦，也许明楼心软就不会罚他。谁知真等明楼开口问了，他又犹豫着不敢说话，只偷偷拿眼去瞅明诚，想让明诚来解救他。

他的小动作落入明楼眼里，明楼当即明白了他的想法，不给他任何机会，直接点名：“明台，你来说。”

这下，明台再无法逃避，只得硬着头皮老实交代，祈求坦白从宽。

 

说起来，不过是小孩儿贪玩罢了。

明台好不容易磨得明楼同意他与明诚一起上下学，不再专程接送，安分了几天便迫不及待谋划着逃学去玩。

想要从明诚眼皮底下逃脱是很容易的。他平时贪玩胡闹是一回事，再不情愿上学也迫于明楼的严威老老实实去了，明诚并不知道这位小少爷居然还有如此胆大包天的想法。

找到明台时，明诚又急又气，好说歹说，威逼利诱，好不容易才劝得小少爷同意去学校。

明台偷偷将自己逃学的责任甩了一半给明诚：“我们不想去学校，想要出去玩，但是迷了路。后来又遇到坏人，好像认识我们，想拿我们找大姐换钱。是阿诚哥……他带着我逃出来，找到了警察叔叔送我们回家……”

他的三言两语只描述了事情的轮廓，而明楼几乎不需要多加思考，就能听出其中的惊险。

 

明台既委屈又后怕，声音越来越小，还带了哭腔，说到最后几不可闻。

明楼只知道他们逃学，却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经历，本想控制着脾气不想吓坏他们，这下只觉得自己真是多操心：“胆子可真大。”

他说这话时没带多少情绪，可是明诚莫名觉得，明楼是真的生气了。他满怀歉疚地开口，强忍着想哭的念头：“大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怪我没有管好明台。”

明诚哽咽着道歉，让明台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整天的惊慌失措、劫后余生、惴惴不安全都涌上心头，他的眼泪便控制不住：“大哥……”

“还知道我是你们的大哥！你们逃学的时候有想过家人吗？！假如今天真出了什么事，大姐怎么办？！我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抢白吓懵了明台，他下意识就想寻求庇护，大声哭喊着叫“大姐”，希望明镜赶紧回来解救他。

一向管用的杀手锏这次失效了，明楼无情地拆穿了他：“叫大姐也没有用！你这么不听话，伤了大姐的心，还有脸叫大姐？！我告诉你，大姐也救不了你！没有谁会喜欢不听话的孩子！”

 

一瞬间，明诚的脸都白了，他刚想说的话全部堵在喉头。他不敢去看明楼，头垂得更低，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发抖，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开始震颤。

明台倔劲儿上来，被他说得恼羞成怒：“大姐最喜欢我了，她才不会不要我！”

明楼不欲多言，冷冷地看了他俩一眼，直接拿了鸡毛掸子，扬手就要抽。

明台见他动真格，这下是真的开始怕，连滚带爬朝明诚身后躲。明诚让他一推，一时间没稳住，径直往前倒去，刚好砸在明楼小腿上。

他下意识抬头，对上明楼震怒的双眼。

明楼回视着他，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无尽的恐惧。明诚本能地想要躲，那是他过去多年形成的条件反射。然而他又不敢避开明楼，怕更惹得他生气，只能悄悄往后缩一缩。

明楼扬在空中的手生生止住。

 

客厅又陷入寂静。

明台躲在明诚身后，也不敢再哭喊。明楼将鸡毛掸子握在手里，打不下手，但又实在气不过，只能赌气一般又罚他俩继续跪着。

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是听说小家伙们出事后从苏州赶回来的明镜。

她来不及放下行李，直接往明楼身边一坐，端起水杯灌了几大口。一看这架势，明镜就知道能让明楼真动气的肯定不是小事，“出事”必定另有隐情。于是她没有理会明台求饶的眼神，只听明楼告诉她事实。

 

真相果然让明镜也分外恼怒，她一巴掌拍得茶几震了几震，连水杯都溢出不少。

“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逃学出去玩？早知道你们这样不思进取，我何必费尽心思送你们读书？不想上学就逃学，以后不想待在家里，是不是就要离家出走？这样随心所欲无法无天，我看你们压根就不想要这个家！”

白日里的那些情绪又在心头滚过一番，明镜说着竟有些哽咽，她微微侧过身子，拿手抹眼角。又瞥见一旁的鸡毛掸子，伸手一指，对明楼说：“你替我好好教训他们，不许手软！”

明镜的一番训斥让明诚和明台更加害怕。明诚刚才还强撑着，此刻已经忍不住哭出来，却还是不敢出声，只任由眼泪流，低着头不想让人看到。

明楼拉过她的手，安抚道：“大姐，别生气了，他们毕竟还小，不懂事。说到底，也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有做好，我没有管好他们，才差点让他们出事。”

他这态度的转变弄得明镜格外诧异，刚想说什么，明楼又抢先道：“好了，大姐。孩子们担惊受怕了一天，跪了这么久，晚饭也没吃，他们知道错了。大姐也累了，先洗洗休息吧。”

他拿眼神示意，明台立刻会意，从善如流地道歉：“大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一定好好读书好好学习。”

明镜被他熟练的认错噎住，忍不住瞪他，余光里又看到一旁低头瑟缩着悄悄吸鼻子的明诚，无声望了明楼一眼，心中转过几个念头，了然。

“你啊，肯认真读书那就好了。”

明台听出她语气里的松动，心里没那么害怕了，又趁热打铁，把刚才没撒出来的娇尽数奉上：“大姐，我今天被坏人打了，你看我的手臂都青了，好疼的。”

这一招百试不爽，明镜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所有的怒气烟消云散，她连忙起身，将明台拉到身边，挽起袖子就要看，一边看一边又吩咐赶紧拿医药箱，抱起明台就往楼上去。

 

客厅里只剩下明楼和明诚。

两人独处，明诚无由来地一阵心慌。明台让明镜抱走，留他一人在这里，他开始害怕，一害怕就又忍不住颤抖。

明楼叹了一口气，还没等明诚去琢磨明白他这声叹息的意思，一双温暖有力的手就将明诚扶起来，拉到沙发边坐下。

明诚忘记了哭，他愣愣地看着明楼，猜测着这一连串动作的含义。

明楼伸手抹了他的眼泪，泪水瞬间湿润了干燥的指腹。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吗？”

接二连三的温柔完全不同于明诚所想的狂风暴雨，他一时间不能反应过来。等到迟了半刻的意识回神后，他局促地低下头：“求您，不要赶我走。”

他语气里的卑微与畏怯宛如一把刀，剜得明楼一颗心生疼。他顿时后悔，恨不能将不久前那个自己打死。明楼知道，他是被自己想要打人的动作和那一番话吓坏了。

明楼又叹气，强行挺过心里那阵疼痛，让自己尽量缓和下来：“除了这个呢？”

“我再也不逃学了，我以后会很听话的。”

明楼心中升起一股烦躁：“我知道要逃学的是明台。还有别的吗？“

一双湿漉漉的大眼望过来，明楼一顿，他知道自己是等不到回答了。他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千头万绪都化作了一声叹息，他这一晚叹息的次数格外多。

“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个问题，明台只是一句话带过，而明楼当时太过愤怒，也来不及多想。

 

明诚被他问得一怔，好半晌，他才又低下头，躲避明楼的目光。

“我……我们装作被打得受不了，趁其中一个人离开的时候，我咬住另一个人的手，让明台逃走……”

穷凶极恶的成年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实力的悬殊，又岂是一句话能概括的。

明楼不敢想象细节，也不敢再追问，伸手将人拉到身前。明楼回来得比他们晚，因此没有见过他们换衣服前的那些伤，仔细一看，的确能看到明诚的脖子上有手指印，是他之前没有注意到的。

“伤到哪里了？”

明诚嗫嚅了一下，迟疑道：“……手臂。”

明楼盯着他看了半晌，也不说话，直接解开了他衬衫的扣子。

满背的淤青在灯光下格外显眼，明楼忍不住皱眉：“疼不疼？”

明诚有种说谎被拆穿的窘迫，害怕他又要生气，赶忙解释道：“不疼的……我知道怎样挨打不那么疼，所以……不疼的。”

他这一句话火上浇油，更让明楼内心百感交集。

明楼生硬地转移话题，强迫自己把眼眶里将要涌上来的湿意和怒气全都压下去：“等伤好了，送你学防身的技能。明家的孩子不可以随便打架，但必须要会保护自己。”

明诚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去看他。明楼却不再多言，站起身往外走：“我去拿药。”

 

明家的孩子。

明诚的心在这一刻忽然就安定下来，之前的害怕和慌乱都被这五个字安抚了。

明楼很快拿了东西回来，他坐到明诚身边，挽起袖子拧开药瓶，药酒的味道瞬间弥散在空气中。

“对不起，”明诚抬起头，去寻明楼的视线，“还有，谢谢你，大哥。”

明楼手一顿，随即莞尔一笑：“可能会疼，忍一忍。”

 

在明诚这么多年的印象里，那是唯一一次明楼气到动手。

换作平时，他再烦明台调皮，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甚至明台与他吵架，一气之下跑到图尔去，他也在生气之余担心明台的安全。在巴黎撞破了明诚的身份，他不曾动过手。明镜让76号误抓，他只是吼了明诚。明诚想要拼了命去换回明台，他揪了明诚的衣领。

在外生气通常是为了各种目的，装出来应景，甚少真的往心里去。等到卸下伪装，他始终是当初那样和善且温柔，纵然有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多数时候，只要不涉及到原则问题，明楼就算生气，也大多是虚张声势。

可这一次，明诚是真的怕了。

 

回上海时，明楼曾说，遇事不许私自做决定，除非遭遇生死抉择。

明诚想起往事，不由得笑了。

他多希望像上次那样，在他擅作主张营救明台时，明楼揪着自己的衣领，厉声质问他“怎么敢”；或者，在他准备拿命去换明台时，明楼同样揪着自己的衣领，呵斥他“你必须活着”。

可现在，明楼是揪不到他的衣领了。他遇到了生死抉择，也私自做了决定。这个选择必定会让明楼盛怒，也许，会再一次气到他想动手。

 

明诚被押进暗无天日的审讯室，立刻便有人将他双手分开束着。

审讯室进来一个人，明诚没有抬头，对审问他的人毫不在意。他听着旁边有人低声交流，说明长官已经送去医院。

明诚松了一口气，他随意瞥了一眼这间屋子的陈设，对即将来临的那场腥风血雨无所畏惧。

鞭子抽过来，皮肉被撕扯着，腿上的枪伤还在流血，明诚并不觉得多疼，他的思绪先是往明楼那里飘过去，想他有没有上救护车。想到明楼，便又忍不住猜测，当时明楼的鸡毛掸子落在身上的话，是不是也如同这样的感觉呢？

明楼再也打不了他了，这是多么让人遗憾的认知。

 

明诚感慨完，不免又开始害怕。明楼要是真气坏了，伤心了，觉得他不听话了，不再喜欢他了，那可怎么办？他立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明楼一贯爱吓唬人，又岂会真的不疼明家的孩子呢。他转念一想，如果明楼一直不消气，气坏了身子，又怎么办？

好像，也不能怎么办。明诚苦笑着，想想现在的处境，他无能为力。

所以，他在心里默默祈祷。

大哥，请你只是稍微气一气，但不要气太久。

如果气到头疼，我也无法再帮你拿阿司匹林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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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明诚在学校打架惹明楼生气的具体情节见《姓明》。

2.山雨欲来，一指明楼生气前的预兆，二指明诚明楼即将要面临的生死问题。

明楼：我脾气超好哒！

明台：你胡说！你动不动就吼我！你总瞪我！你还想打我！（不可置信）

明楼：我是你大哥，不能管教你吗?（拍桌子超大声）

 

明楼：我脾气超好哒！

明诚：你那么凶，你还揪我领子。（嫌弃）

明楼：你说什么？（微笑）

明诚：我说您实在太温和了。（狗腿）

明楼：谢谢。（再笑）

 

明楼：我脾气超好哒！

属下：对对对，您是长官您说的对。（讨好）

明楼：阿诚，你看，他们都这么认为。（笑）

 

明楼：我脾气超好哒！

明镜：平时不生气，真气起来吓死人。（翻白眼）

明楼：吓您了吗？

明镜：你不仅吓唬我，你还打我。（微笑）

明楼：大姐，我错了。

明镜：所以，小祠堂你进不进？

明楼：……进。（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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