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kai

呵。

【楼诚】南风倦

1.《故园》系列。

2.OOC、错误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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慵懒的夏日午后,烈阳灼人,它将浓浓的暖意洒向大地,给每个人都献上最热情的怀抱。阳光透过树叶,在水泥地上留下碎乱的斑驳光影,有几缕不安分的,爬上洁白的墙壁,钻入敞开的窗框内,倚在走廊中偷偷窥视着房间里恹恹欲睡或是强打精神的人。

明楼走进大楼,熟门熟路地绕过楼梯,直奔目的地。隔着窗往里望,他毫不意外看到了明诚的身影。

临近学期末,惬意的暑假前必定逃不过一阵繁忙,尽管忙碌的具体事项各不相同,但学生与老师都对这段噩梦般的日子又爱又恨。

午休时间大多耗在了办公室里,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回家吃过午饭。本打算稍稍歇息半刻,明楼却临时受托需到校外去办件急事,归期未定,他此行便是专程来告知明诚,以免傍晚时在经济系门口空等一场。

办公室内还有另一位教授,他的座位正对着窗。明楼从窗外瞧见歪着头在椅子上打盹的明诚,想要敲门的动作立时就停住,脸色严肃,眉头亦蹙起。同办公室的老师眼尖,刚才明楼的身影划过窗边,恰巧就让他捕捉到,明楼迟疑的一刹那,门便从里面悄悄拉开了。

因着明诚的缘故,老师也同明楼熟识,他温和一笑,权当打了招呼。他将身子稍稍让开一些,引明楼进了门,指指一旁的椅子请人落座,又指指明诚,用口型无声地说:“刚睡下。”

明楼略一颔首,致谢他的好意,轻轻摆手。他并没有坐过去,而是走到桌边,找了张明诚用废掉的草稿纸,手指点了点,意思是“我留个便签就好”。

老师又笑了笑,示意他自便,才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办公。

 

就这么一来一回的工夫,明诚的脑袋滑下椅背,猛然坠落几寸后,他顿时清醒了。睁开眼时,正瞧见明楼旋开桌上那支钢笔,明诚有一瞬恍惚,仿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对他这个睡姿本就不悦的明楼原想好好教育他,但又怕扰到同屋的另一个人,只得稍稍压低些声音说:“这么睡如何受得了?”

腰窝着,腿蜷着,头倚着,明楼怎么看怎么难受。怪不得近日来总觉得明诚不太对劲,晚间共眠时还能觉察出他肩背处的僵硬。可腰酸腿麻脖子痛都是小事,一个不注意,万一再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他真当自己还年轻,随便找根柱子也能靠着睡一觉?

明楼气不过,又不好发作,然而转念一想,明诚竟能以如此动作陷入睡眠,想必是疲累倦怠到了极致,心疼便悄无声息盖过了愤怒。

刚从浅眠中抽离出来的人反应有些迟钝,明诚睡眼惺忪,脑子一时也没能转过来,他怔愣地盯了明楼好一会儿,连眼神都是滞缓而茫然的。

对面的老师看了两人一眼,忍俊不禁,拿了课本与资料,和他们招呼一声,准备去上课。明诚这时才回转神来,意识逐渐清醒,他捏了捏鼻梁,再揉揉眼,正想要说话,就听明楼问:“很困?”

闷热本就让人恹恹欲睡,尤其是倦怠而忙碌的夏日午后,偶尔疲乏到了极点,到走廊里去透透气醒醒神,湿热的南风吹过,反而更催人入眠。明诚讲了一上午的课,吃过饭又在办公室整理明日要用的教案,连轴转了大半天,精神没有一刻消停,待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隙,瞌睡便开始侵占他的身体与思维。

“有点……睡了一会儿,好多了。”

他的声音还带了慵懒的感觉,明楼看了他一眼。肩背处因长久保持同样的姿势而有些僵硬,明诚直起腰略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松散开来,他不自觉发出轻声喟叹。

“大哥找我有事?”

原本打算留作便签的稿纸被明楼折了几折放回桌上,尽管刚才头脑不清醒,明诚也没有错过他预备写留言的动作。

“我要出去一趟,大概很晚才回学校,想告诉你不必等我吃晚饭了。”

明诚点点头表示了解:“那晚上还是同样的时间去找你,一起回家。”

事情交代完毕,明楼看了眼表,是时候要离开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明诚,挑出其中一把指给明诚看,并嘱咐说:“去我办公室睡一觉,沙发总比椅子要舒服。”

“不必了……”明诚拒绝,却又忍不住想打哈欠,话音的尾调打了个转,他稍一停顿才继续道,“钥匙放我这里,你不方便。”

明楼没理会,看他眼角都溢出了水雾,就直接把钥匙放在桌上,转身离去。

“我回学校后再来找你拿。”

 

因明楼多年前本就在巴黎大学任过职,那时学术成果就已不少,又与系主任是同门师兄弟,能力学识都出类拔萃,无可挑剔,是以他在一开始就顺利当上了教授,并拥有自己的独间办公室,在楼梯口转角处。

相比之下,明诚就没他那么幸运。初来时缺少经验与成就,明诚的资历只够做助理教授,自然没能分到单独的办公室,只好同另一位老师共用一间。后来他终于升了教授,照理讲是可以换到独立办公室去,却一直也没搬过位置。

这些琐事明楼曾听明诚提过几句,没多细问。他对此不甚关心,往常并不觉得有何不妥,直到今日,得见明诚以一种看着就极其别扭的姿势缩在椅子上休憩,他才终于察觉出不便来。

“以后每天到我办公室休息,这是命令。”

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说一不二的明长官模样,明诚站在书房的台灯前,听端坐的明楼一脸认真地继续完成下午那场因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而未能进行的教育大会,然后再以不容置喙的语气提出最后要求。他没有试图拒绝,只顺从地点点头,接受了对方的关心。

 

次日中午,两人一同吃过午饭,明诚就自觉跟着明楼往经济系走去。

不愧是专与钞票打交道的学院,明诚虽多次见过整栋大楼的奢华富丽与明楼办公室的精致,但此时再对比自己的,心里一时间也生出一些不平衡。

“当时不是预备给你分一个独间么,我记得是你自己拒绝了。”明楼看出他的这点心思。

明楼的办公室亦不算大,胜在独有一人,沙发更长更宽,即便不如床舒服,也恰好能容得一人平躺在上面,总之,较之逼仄的躺椅要好得多。

沙发边搭了一件明楼的外套,明诚走过去拿起来,自己脱了鞋躺上去。

“又不像你们搞经济的有钱地盘大,富得流油,动不动还有著名校友荣归母校,随便扣点儿牙缝就足够其他学院羡慕眼红。”明诚牙疼似的撇撇嘴,“之前院里新来了一批老师,没有多余的空位,我也懒得折腾一番。”

扶手是倾斜弧形,头枕在上面恰到好处,明诚忍不住在心中赞了一下挑选者的远见。

“富得流油”的学院早就装上了最先进的空调,就连走廊里都全然感觉不到一丝燥热。明诚将那件沾了明楼气息的外套盖在身上,闭了眼酝酿睡意。

“大哥,那我先睡了。”

以明楼的午睡习惯,待明诚睡足醒来时,正好能给他腾位置。

明楼用两根手指捻着书角慢慢翻,连呼吸都下意识缓了一些,唯恐发出一丁点声音,打扰到即将沉睡的人。

两张纸页分离,复又与另一张重合,一切都悄无声息,打破此番静谧的是明诚翻身的动作。

皮质沙发因摩擦传来细碎的声响,明诚的双腿动了动,手臂一缩,搭在身上那件半垂到沙发外的衣服就顺势滑落,与地板相触的瞬间震得空气低吼一声。

双眼紧闭的人似乎并没有被这个意外惊醒,依旧一脸安详。明楼蹑手蹑脚起身过去,拾起衣服重新给他盖上。衣领划过露在衬衫外面的手臂,睡熟的人却在此时有了反应,他略微动了动,躲避着酥痒的感觉。

明楼窒了一瞬,确定他没有转醒,这才继续手下的动作,将外套盖上明诚的肚子。

走廊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男男女女在说笑,是几位一同归来的老师。明楼侧耳听,又立刻去看明诚,他纤长的睫毛忽闪几下,仍旧安静地睡着。

明楼哑然失笑。

 

入狱是在年底,深冬时节。

虽是池鱼之灾,但该问的、该审的、该走的流程一个也没少。对面坐着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唯独明楼与明诚是雷打不动的“常客”。

好在是位于边缘的池鱼,他们只觉自己的境遇比之解放后曾听说过的那些对待卧底的方式要温和许多。

但也只是没那么粗暴残忍而已。

那年冬季,于明楼和明诚而言,是从未见过的凛冽肃杀。

最密集的审讯全都在开始那段时间,或许是“趁热打铁”,企图用下马威逼迫他们招供出想要的内幕信息。白昼连着黑夜,昼夜不分,到最后,他们已没有办法借小窗外漏进来的微弱天光去判断今夕何夕,年月几时。

冬季太漫长了。

像熬了几个世纪那么久,他们逐渐有了稍稍喘息的机会,审讯变成了休息制,并且间隔越来越长。冬去春来,某一日临近傍晚,他们惊觉似乎已很多天没有被带去问话了,好似就此遗忘掉这间囚室里还有两个人一样。

然而这并不是值得高兴的消息。以无休止的忽视消磨人的意志,让人困惑、猜测、恐慌、绝望,趁其精神即将抵达崩溃的临界值时最后一击——平静过后,又会是磨人的审问。

这是对付正常囚犯的方法,可明楼与明诚都不算正常人,或者说,他们曾经都不是正常人。这样的一套流程无法在他们身上立竿见影,但旁人也许并不知道,仍旧按部就班执行着,以期能撬开这两个顽固分子的嘴。

 

果然,与夏日一同到来的,就是一张张需要写满自己罪过的白纸。

坦白书交上去,上面并不满意,于是重写,又是一沓纸一支笔。

检阅“作业”的工夫也没被浪费,耀眼的灯直对着人照,空旷的会谈室宛如白昼,可此时明明已过夜半。困顿缺觉会让人意志薄弱,心理防线更易崩塌,然而明楼与明诚分处两室熬了整整一晚,也终究没能讲出别人想听的东西。

再回囚室时,天将近黎明,明诚同明楼互相扶持着穿过阴暗的狭道,进入属于他们的一隅小屋。两天一夜未能成眠,精神已经十分萎靡,他们靠在石壁上,甚至不需要躺下酝酿,好似这样就能睡死过去。

锁开的声音很清晰,明诚却觉得像从天外传来一样,他极度迟钝的大脑反应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有人进来了。

有人来了,又要带走谁。

很快,疑惑得到解答,来人喊了声“明楼”。

明楼拖着疲惫的身子头重脚轻地走出去,明诚也扶着墙站起身,跟着直到门口,那人推了一推:“没叫你,好好待着。”

骨头中渗出酸软,明诚被推了一个趔趄,肩膀撞到墙上,痛觉让他清醒了一些。他向明楼递过去一个担忧的眼神,明楼轻轻摇摇头,再拍拍他攥住自己衣角的手,最后掰开来。

 

明楼被带走了。

那十年,两人从来都是形影不离,可毕竟明楼在明面上的身份要比明诚高,与潘汉年的接触也比明诚多,他的嫌疑自然就更重。分开审问以前也有过,或许是身体与精神都到了强弩之末,明诚这次始终无法安下心来。

困倦和意志的博弈,终究是意志更胜一筹,尽管眼皮已经要黏在一起,明诚还是强撑着不肯睡。他靠在门板上微微歪过身子,透过小窗口望着明楼离开的方向。

视线受制,能看到的范围实在有限。走道那头时不时有脚步声传来,明诚一个激灵,极力去看,什么都看不到,盯了一会儿,他又靠回去。

不是他所熟悉的脚步声。

这样反复多次,明诚依旧不知疲倦地凭借肌肉记忆做着机械的动作。终于,在数不清几次后,他听到明楼的脚步逐渐靠近,靠近,停在门外。

等待锁开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先是隔着门上的窗去看明楼的脸,到两人之间再无阻隔,明楼完好无损站在他面前,触到他温暖的手掌,明诚飘浮在空中的心才彻底放下。

“不困?”

明楼伸手薅了下他的寸头。

刚剃头时,两人都不太习惯对方的新造型,每每看到那颗脑袋,都忍俊不禁,后来逐渐习惯,也就再无波动了。可惜,能让他们放声大笑的一个快乐源泉就这么没了。

“我等大哥一起。”

强忍的睡意此时终于控制不住,意志松懈了,周身的每一寸皮肤都叫嚣着倦意。明诚走到床边就往上躺,双脚互蹬了半晌,鞋子却要落未落挂在脚尖。被睡意困住的人此时已没了心力去管鞋子,他背过身往里滚了半圈,沉沉睡去。

明楼看他这一连串动作,一脸无奈地过去将蹭到床上的鞋子取下来摆好,再将微微上卷的衣角扯下来遮住他袒露的肚皮,又把压在身下的被子拉出来给他盖上。

大概是困极过后便没了那个劲儿,明楼此时忽然不怎么想睡了,他索性坐在床脚,静静看着明诚。

铁门蓦地被敲响,有人送来了午饭。

睡梦中受到惊扰,明诚忍不住皱了皱眉,扭动着翻了个身,嘴里也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背过去继续睡了。

明楼仔细听了一会儿,只依稀辨认出“大哥”两个字。他看了眼熟睡的明诚,思忖片刻,还是决定不叫醒他。明楼将被子拉过来盖住明诚的后背,自己起身端来饭菜,吃几口再看看明诚的侧脸。

清汤寡水的一碗,也就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明楼蹲着身子在沙发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双腿发麻,他才终于收回发散的意识,站起身回到座位上去继续看书。

窗帘拉着,但正午的阳光终究太过晃眼,明诚的头歪向沙发里侧,借以隔绝刺眼的光。越过办公桌,明楼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与小半的侧颜,头发软软的,鼻梁挺直。他睡得沉稳又安静,一室的悠然闲适,时间经过这方天地,都仿佛慢了脚步。

独间办公室,没有就没有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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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看阿诚哥困觉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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