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kai

呵。

【谭赵】那些你记得的你不记得的我记得的我不记得的有关于你有关于我有关于你我的故事叫做我们(上)

私设有,理想化有。

简单点说,这是个关于一生的故事。

阅读说明:赵启平出生于1986年,五岁读小学;谭宗明出生于1979年。涉及真实事件的,可以根据事件时间推算一下双方年龄。奇数小节偏赵启平视角,偶数小节偏谭宗明视角,写同一时段的故事,时间是对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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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赵启平有个竹马。

  竹马名叫谭宗明,比他大七岁,赵启平还穿着开裆裤光屁股蛋儿玩泥巴时,谭宗明就长成了“别人家的孩子”,要样貌有样貌,乖巧懂事聪明机智。

  ——当然,赵启平坚决不承认自己还有光屁股玩泥巴的小时候,就像谭宗明坚决不承认他是赵启平口中“人模狗样的伪君子”,即使彼时的赵启平压根儿不认识这几个字,很多年后,赵启平凭借着好记性,才给回忆里的谭宗明总结出这样的判词。

  可是在那时候以及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赵启平眼里,谭宗明确实不是好人。

  不是因为谭宗明不给他买糖吃,也不是因为谭宗明从来不肯夸赵启平俊俏。

 

  谭宗明念小学那会儿是在家附近念的。毕业那年,他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到市第一中学。学校在城市的另一端,与家隔了一个对角。

  搬去住校那天,赵启平没来送谭宗明。

  赵启平上学上得早,这年他马上要读一年级。八月的最后一天,午后烈日灼灼,知了不停叫唤,赵启平拿手背抹了抹眼睛,再把潮意全都蹭到一块刚洗干净的红领巾上。

  红领巾是谭宗明的,他是第一批戴上红领巾的学生,这条红领巾陪伴了好几年,毕业那天他送给了赵启平。

  谭宗明跟着爸爸将行李都搬上车,抬头望了一眼对面楼四层那个小窗户。

  谭妈妈轻轻叫了他一声。

  他回头,谭妈妈问,要不要和平平打声招呼。

  谭宗明又望了一会儿,想抬腿,最终摇摇头。

  不了,走吧。

  平平不来送我,大概是还在生气吧。谭宗明想着便垂下头,没让妈妈看出自己的低落。

 

  赵启平支楞着耳朵听楼下的动静,隔得远听不清,他偷偷跑到窗户边去,生怕自己将将高出窗框半个头的身子被人瞧见,还欲盖弥彰蹲下来。

  谭妈妈温柔的声音响起来,差点儿被知了的声音盖得半点儿不剩,但赵启平还是费力地听清了。他抿抿嘴,定在那里等动静。

  汽车突突突几下开走了,半点没迟疑。楼下恢复寂静,只有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叫唤。

  无事发生。

  赵启平逐渐由期待变得气愤。

  谭宗明是个骗子,他明明等我读小学,要每天和我一起写作业的。

 

  那晚,赵启平将皱皱巴巴的红领巾塞进抽屉,发誓再也不要看见它,和他。



02

  谭宗明有个竹马。

  竹马名叫赵启平,比他小七岁,谭宗明读小学那年,赵启平还在蜷他妈妈肚子里打太极。

  赵启平从小小的团子长成满地跑的小皮猴儿,谭宗明见证了全过程。小学课业不重,他向来只需要花费别人一半的工夫,就能达到别人多倍的成果。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种话说出去是要被人套麻袋揍一顿的。

 

  赵家父母是高知,平日里工作忙,谭妈妈和赵妈妈又是一见如故的好闺蜜,按照后来的话讲,或许叫做,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总之,就这么一来二去的,赵启平俨然成了谭家第二个儿子。

  谭妈妈对待他比对待自己亲崽还要上心,常同赵妈妈玩笑,干脆让平平直接当我儿子得了。

  赵妈妈跟着笑,那可就太好了,宗明就归我了,只怕宗明要不乐意哦。

  赵启平年岁小,听不明白大人的话,但谭宗明领悟了个彻头彻尾。谭宗明没说什么,只默默往赵启平碗里添了块红烧肉,再替他擦擦勺子蹭到嘴角的米粒。

 

  谭宗明其实很高兴和赵启平一块儿的。

  附近的小孩儿大多是赵爸爸单位同事的孩子,都念子弟小学,唯谭宗明一个读区重点,平日里没来往,自然谈不上多熟悉。十来岁的孩子,再早熟也就是个孩子,不盼着几个玩伴那是假话。将小小的赵启平领回来时,谭妈妈还担心谭宗明不乐意带孩子,可连着观察几天后,她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谭爸爸和许多外国人做生意,总能带回来一些国内稀罕见到的东西,巧克力,饮料,玩具,多是讨小孩儿欢心的。

  礼物在谭宗明手里待了没几分钟,立刻让他转手送给了赵启平。赵启平捧着双份的礼物,乐呵呵直笑,谭宗明也跟着笑。

 

  大概是继承了父母的智商,赵启平从幼儿园毕业时,园长曾打趣说别让孩子念学前班,直接升小学,平白耽误一年。

  子弟小学有专门的托管班,正好接了赵家父母工作忙碌的燃眉之急,两人一合计,干脆给赵启平在小学报了名。

  得知要读小学的赵启平十分期待,尽管他还不太懂上学意味着什么,可他很向往谭宗明脖子上系着的鲜艳红领巾。

  毕业那天,谭宗明将自己的红领巾塞给赵启平。

  两人做了个约定。

 

  可是谭宗明失约了。



03

  升四年级前的那个暑假,赵启平过得很不愉快。

  赵爸爸的单位迁往新地址,家属区也一道搬走。赵启平拖着磨着,终于让父母答应等到八月中旬再搬。

  搬家前的那个下午,赵启平终于等来了他的小谭哥哥。

 

  正值暑假,子弟小学里空无一人,赵启平忽然觉得,自己待了三年的学校有些陌生了。

  篮球碰在篮筐上发出巨响,谭宗明推了赵启平一把,两人堪堪避开砸过来的球。

  “想什么呢?”

  赵启平撇撇嘴,寻了个阴凉地方坐下,谭宗明跟过去。

  “没什么。”

  谭宗明便沉默了。沉默一会儿,他抬头看一眼毒辣的日头,跑去校门口的小卖店买了两瓶冰汽水,一瓶给赵启平,一瓶自己攥在手里。

  水珠不停往下滴,赵启平“咕噜咕噜”灌完一瓶,抹抹嘴,说:“以后教我打球呗。”

  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还不太玩得来篮球。

  谭宗明盯了他好几秒,将另一瓶汽水也递给他:“好。”



04

  初中毕业那年,谭宗明回了趟外公外婆家。

  外公外婆在另一座城市,谭宗明久未见他们,于是在那边住了一个多月。

  赵家还留着没搬是谭宗明始料未及的事,他以为再回来时就只剩对面四楼空空的窗,没有一个人隔着街道冲这头喊:“小谭哥哥!谭宗明!快来跟我玩儿!”

  谭宗明下意识回避着,所以他下意识在外公家多留了许久。

 

  到家的那天中午,谭宗明所有的迟疑与不愿都不见了,他十分庆幸自己没有理会外婆的再三挽留,执意在这天回来。

  四楼窗户半敞着,谭宗明在楼下望见,说不清是什么心理,往家走的脚步都轻快许多。放下行李没多久,果然就听对面传来熟悉的叫唤。

  “小谭哥哥!谭宗明!快下来!”

 

  谭宗明是校篮球队的主力,人高腿长,每每在球场上大放光彩,都能引得一众女生惊叫连连。

  当赵启平提出那个要求时,谭宗明没想过拒绝,他也拒绝不了。可他看向赵启平还没长开的侧脸,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画面中央,被女生包围的人变成了赵启平。

  谭宗明的应答便迟了两秒。



05

  赵启平是子弟小学最后一届学生。

  早些年搬迁通知下来时,新学校就开始筹备,等赵启平入学第二年,新校区落成,再往后的学生就都去了新校。

  那年寒假,意外地下了不小的雪。

  赵启平常往学校跑,这是他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年了,也是这所学校存在的最后一年了。

  等到六月,送走最后一批孩子,新的地产开发商为了赚钱,要将这些承载了无数学生春夏秋冬的教学楼推倒,重新盖起不再属于孩子们的高楼大厦。

  家里到学校并不远,赵启平坐了9路公交,没几站就到了。

  不出意外,赵启平在小操场边看到了谭宗明。

  他眼睛一亮,缩着脖子揣着手快步跑过去,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那头传来声音:“慢点跑。”

  赵启平没搭理,加快步伐,呼出的热气散成了模糊的礼花。



06

  高考前的冬天格外寒冷。

  学校放假放得晚,谭宗明刚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赵启平打电话。

  谭妈妈说,平平每天都来电话,每天都问小谭哥哥在不在家。

  谭宗明心里窝着的那块儿冰似乎化了一点,不知是哪里来的暖气。

 

  约好时间地点,谭宗明早早就出门去。出门前,他将桌上那两个精致的礼盒捎上,那是爸爸从国外带给赵启平和自己的礼物。

  羊绒围巾十分暖和,谭宗明将其中一条围在赵启平脖子上,冻得瑟缩的小孩儿瞬间觉得温暖不少。另一条也被谭宗明塞给赵启平:“拿回去吧,换着用。”

  雪花仍纷纷扬扬,盖住了满头青丝,赵启平喘着气,小脸红彤彤的,睫毛上将融未融的雪花随着弯起的眉眼,绘成了冬天里的美好春光。

  谭宗明的手便在围巾上多留了一瞬。



07

  赵启平和谭宗明在操场上坐了很久。

  天寒地冻,赵启平望着远处积满雪的空地,一想起它被卖给了土地开发商,就忍不住情绪低落:“要是我有钱就好了。”

  这样就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08

  子弟小学的操场承载了太多回忆。

  谭宗明也望着这个他小时候总带赵启平来玩儿的地方,闷不做声。

  赵启平的话他听明白了。

  他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09

  那是个很普通的周三。

  赵启平读初中便开始住校,他念的市重点,初高中一体。

  晨起的音乐准时唱响,赵启平睡眼惺忪,听着广播里甜美但在他看来十分讨人厌的声音:“今天是2001年9月12日,星期三,天气……”

  早起跑圈是班主任的规定,说即使要备战高考,但身体不能垮,愣是逼着一众学生打高一起就每天晨练。

  班主任尽职尽责,亲自督促,待人集合完毕,他和隔壁班班主任往操场边一站,开始唠嗑。

  赵启平跑过他身边,零零碎碎听了几耳朵,一个激灵,觉全没了。

  纽约。恐怖袭击。飞机撞大楼。

  他只来得及辨认出这几个词,然后拼凑了完全不敢想象的含义。

  那天早上,赵启平旷了晨练,体育委员认认真真给他记了一笔,但他一点都不关心。

 

  学校公用电话亭在清晨没什么人使用,用不着排队。赵启平摸了校服衣兜,没带卡,于是径自走到一旁,买了张崭新的20元电话卡。

  按数字时手在抖,等待忙音时心在抖,电话那头接起,一声平静的“Hello”,赵启平“嗯”地回复,才发现声音也在抖。

  “平平?”

  谭宗明敏锐地从那么一丁点儿声响中听出了对方的身份。

  赵启平深吸一口气,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些恐怖的不能深想的猜测,此时已经不复存在了。

  谭宗明好好的。

 

  长久的沉默里,还是谭宗明先打破了寂静。

  “怎么这时候想起给我打电话?国内是清晨吧,没去上课?”

  这不是他们约定的通话时间。

  赵启平摇摇头,知道对方看不见,他又说:“没有。”

  顿了半刻,他补充道:“还没到上课时间。”

  谭宗明掐了掐眉心。上午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混沌,他需要十万分的努力,才能让自己维持一个正常状态来与赵启平交谈。

  “我听说美国……出事了?”赵启平还是不愿提起那些字词。

  谭宗明立刻领悟过来:“你是担心我,所以才打电话的?”

  赵启平不吭声。他极力克制住因战栗引出的眼泪,咬着嘴唇听那头谭宗明平静的呼吸。

  “我没事。”谭宗明和裹着一身尘土进门的室友打了个招呼,“那跟我没关系,我就待在学校帮导师做项目,不会有危险。”

  早读铃声响起,赵启平还没说什么,谭宗明先听到了动静。

  “该上课了吧?快去,别迟到了。”

  赵启平拿手指勾着电话线:“你真没事?”

  “我还骗你么?”

  谭宗明无声地弯了唇。

  “嗯。”赵启平点点头,“你先别出去了,上次说的要和导师出差也别去。华盛顿千万不要去。你……你最好哪里都不要去,说不准会不会……”

  谭宗明一怔。

  “我先去上课了,等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电话挂断。



10

  大四那年,谭宗明申请了美国的研究生,导师是著名经济学者,门徒遍布华尔街。

  赵启平住校,时间上本就不自由,有了时差,两人联络起来似乎更不方便了。接到约定时间外的电话,谭宗明是震惊的,震惊之余,大概也有那么一点儿欣喜。

  然而这些微的欣喜没来得及生根发芽,便让赵启平的异常打乱了。

 

  刚回来的室友从卫生间出来,见谭宗明一脸怔忡呆呆愣愣盯着电话的模样,不由得诧异。

  “Ping Ping?”

  美国室友指了指电话,模仿着谭宗明的语调。

  谭宗明回过神来,胡乱摆摆手,扎进自己床上。

  赵启平声音里有恐惧和哽咽。而恐惧和哽咽,都是因为他。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但谭宗明想,他的心在那一瞬间,是暖的,也是疼的。

  是因为赵启平。

  好像有哪儿不一样了,谭宗明说不上来。



11

  读高三那年,赵启平开始憧憬着自己的未来。

  赵爸爸赵妈妈嘴上不说,可心里都希望赵启平接替自己的工作。他们在自己的行业干了一辈子,付出、投入了太多热爱,而赵启平天资聪颖,必然能大有所成。

  可他们从来不对赵启平要求什么。

  赵启平有时也在想,自己以后到底要去哪儿、要做些什么。

 

  通电话时,他拿这些问题问谭宗明。

  谭宗明隔着大洋听他絮絮叨叨,听完只说一句:“你自己拿主意。”

  赵启平有些气闷:“你都不给我点儿建议。”

  “我相信你。”

  谭宗明想象着电话那头气鼓鼓的人,抿一口美式,忽然觉得太甜了点。

  “你以后想去哪儿?”

  得不到回答,赵启平开始打听起谭宗明的心路历程,以便让自己做个参考。

  “我啊,”谭宗明撑着下巴思索,“我想去上海。那里是中国国际金融贸易中心。”

  赵启平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问:“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学金融啊?”

  为什么?

  谭宗明想起那年大雪纷飞的子弟小学操场边,那句尚且天真稚嫩又充满遗憾的慨叹。

  “不为什么。”

  因为,我要是有钱就好了。



12

  那年年底,一场灾难悄然降临。

 

  再通电话时,形势已十分危急。谭宗明原本订好了一月底回国过年的机票,计划临时变更,他只得留在美国。

  第一个不与赵启平一同度过的新年,对于两人来说都是陌生的,即使频繁到一天一次的通话,也不能弥补这千万里的距离。

 

  因为疫情,学校难得允许高三学生在家度过元宵。赵启平在有些冷清的房间里和谭宗明打越洋长途,说了几句,话题又转向了令人愁眉不展的方向。

  “外面现在很危险,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千万照顾好自己。”

  当初赵启平叮嘱谭宗明的话,掉了个个儿又送回给他,赵启平点点头,下巴蹭着崭新的羊绒围巾,是谭宗明早前给他买的。

  赵启平用指尖扣着桌面上一个小坑:“我想学医。”

  谭宗明不吭声,静默一会儿,他问:“是因为这场病?”

  赵启平轻轻应了一声。

  又是好几秒的安静,谭宗明又问:“想好了?”

  赵启平没急着回答。他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玻璃上有室内的灯光,灯光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他看到自己缓慢而坚定地点头。

  他们都知道,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流行感冒。

  “想好了。我想守护祖国和人民。”

  我想守护祖国和人民。  

  彼时,赵启平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突如其来的,异想天开的,野心勃勃的,却是不可撼动的。

  彼时,赵启平并不知道,这场决定了他未来的灾难,名叫SARS。

 

  谭宗明心头猛然一震,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喜悦、感动全都冒出来,还隐隐夹杂着某些让他难以自持的情感。

  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

  那些他从不敢想的,刻意回避的,终于在这一瞬,在赵启平以如此单纯又虔诚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时,暴露于天光下。

  大概,这就是喜欢吧。

  善良又勇敢的赵启平。

  原来,我是喜欢赵启平的啊。

  电话怎么挂断的他已经不记得了,挂断后,他攥住脑海里这个逐渐清晰起来的念头,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谭宗明,你他妈真不是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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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就是我在一个一个写项目的深夜摸出来的鱼,项目停滞不前,鱼长这么大了。

本来预计一发完,写了这么多发现根本写不完,争取下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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